陆明轩捏着便签的手指在西装裤侧蹭了蹭，指腹还残留着纸张粗糙的触感。
林清瑶转身时带起的风裹着淡淡消毒水味钻进他鼻腔，那是她刚从医院回来的痕迹——受害者家属攥着她的手腕哭到脱水，他在监控里看了全程，此刻那抹药香倒成了某种安心的锚点。
"苏妍..."他叫住正往监控室走的人，喉结动了动。
林清瑶停步回头，耳坠在走廊暖光里晃出细碎的银芒。
她显然明白他没说完的话，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我明白，她刚从顾倾城设的局里爬出来，现在的心理状态..."她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心口，"像沾了水的宣纸，碰重了就破。"
陆明轩摸出手机给张律师发消息，拇指悬在发送键上顿了两秒。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这是连续三天只睡四小时的代价。
消息是："加派人手查苏妍近三月所有通讯记录，包括她助理的。"发送后他盯着对话框，直到提示"已读"才锁屏，金属手机壳硌得掌心生疼。
"在想什么？"林清瑶不知何时折回来，手里多了杯热咖啡。
杯壁腾起的白雾模糊了她眼尾的泪痣，"温度调过了，不烫。"
陆明轩接过时指尖碰到她指节，凉的。"在想顾倾城的手段。"他抿了口咖啡，苦得舌尖发颤，"匿名信选在我们要收网的节骨眼，不是警告，是干扰。"他把咖啡放在消防栓顶，玻璃反光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她知道我们需要绝对信任的团队，所以要在内部扎根刺。"
林清瑶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指腹轻轻揉了揉紧绷的肌肉："上周你在董事会被人阴了三票，我在中药房熬了整夜的安神汤；前晚你守着财务报表到两点，我让人往你办公室送了盆薄荷——"她仰起脸，眼尾的泪痣像颗被揉碎的红玛瑙，"我们什么时候没一起扛过？"
陆明轩喉结滚动两下，反手握住她按在自己颈后的手。
她的手不大，掌心有常年握药杵磨出的薄茧，此刻正一下下轻叩他手腕的脉搏。"明晚十点，顾氏最后一笔资金转移。"他声音低了些，像是怕惊散什么，"如果内鬼在，这笔钱可能是诱饵。"
林清瑶抽回手时带起一阵风，却在转身前塞给他颗水果糖："林氏安保组半小时后到，监控室的硬盘我让人用加密线路传给你。"她指了指他西装内袋，"袖扣别忘戴，上次你说戴着能想起我调的香。"
陆明轩摸着内袋里的铂金袖扣，薄荷香混着柑橘调在鼻尖漫开。
这是林清瑶亲手调的，说是"商战提神香"。
他低头时看见电梯镜面里自己的影子——领带歪了半寸，是方才撕信封时扯的。
刚要整理，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烫。
是苏妍的消息："清瑶姐，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林清瑶推开门时，苏妍正站在窗边。
她穿了件素白针织衫，袖口沾着点淡粉色，像是打翻了腮红。
听见动静她猛地转身，发梢扫过窗台上的绿萝，几片枯叶簌簌落在她脚边。
"我..."苏妍手指绞着衣角，指节泛白，"我昨天看见陆总秘书拿着信封往电梯跑，今天又听见前台说有匿名信..."她突然跪下来，膝盖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让林清瑶心口一紧，"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毕竟我之前被顾倾城骗着..."她抬头时眼眶通红，"但我真的改了，我可以签保密协议，可以..."
"起来。"林清瑶弯腰要拉她，却被苏妍抓住手腕。
那双手比她刚才摸陆明轩时还凉，"我知道你在查我通讯记录，张律师派来的人昨天去了我助理家。"苏妍吸了吸鼻子，"我不怪你们，是我活该。"她从包里掏出个U盘，"这是我和顾倾城所有的聊天记录，我早备份了，就等你们问。"
林清瑶接过U盘时，指尖触到苏妍手背上的疤痕——那是顾倾城生日宴上，她为了替林清瑶挡酒，被碎酒瓶划的。"起来。"她这次用了点力，把人拽进沙发里，"要怪也是怪我，没早看出顾倾城给你下了药。"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明天和我去林氏药房，我给你调点安神的茶。"
苏妍捧杯子的手在抖，水洒在她手背上也没知觉："清瑶姐，我真的..."
"先喝。"林清瑶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袖口的淡粉色上，"你用了新腮红？
颜色挺衬你。"
苏妍低头看了眼，突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是...是楼下便利店买的，二十块钱。"她抹了把脸，"以前总用顾倾城送的，现在才知道，二十块的也挺好用。"
陆明轩把车停在旧仓库门口时，后颈的肌肉还在跳。
张律师的黑色轿车已经到了，车灯在暮色里像两只眯起的眼。
小周从副驾驶探出头，举了举手里的录音笔："陆总，我把这月所有关于顾氏的报道都备份了。"
仓库门"吱呀"一声开，张律师站在阴影里，手里的雪茄明灭："顾氏资金转移路线有变动。"他把平板递过来，蓝色光映得他眼窝深陷，"原本是走瑞士账户，现在改道去了澳门。"
陆明轩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瞳孔逐渐缩紧："谁改的？"
"钱老板。"张律师吐了口烟，"澳门那家离岸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钱立山。"
小周的录音笔"咔嗒"一声掉在地上："钱老板？
那个开小型药企的？
前阵子还被曝用过期药材的？"
"所以顾倾城为什么选他？"陆明轩抬头时，仓库顶的昏黄灯泡在他眼底投下光斑，"除非..."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是陌生号码。
陆明轩接起时，对方直接说："陆总，我是市局经侦科的陈队。
我们在查顾氏资金链时，发现钱立山的公司账户近三月有七笔大额转账，收款方都是顾倾城的私人账户。"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律师的雪茄掉在地上，火星溅在水泥地上像几颗星子。
小周的喉结动了动，录音笔的红灯还在闪。
"陈队，地址。"陆明轩摸出车钥匙，指腹重重按在车钥匙的解锁键上，"现在。"
"钱氏医药，长安路178号。"电话里传来翻纸的声响，"陆总，我建议你..."
"谢了。"陆明轩挂断电话，转身时撞翻了靠墙的铁桶，"哐当"一声响惊得小周跳起来。
他把平板塞给张律师，"顾氏的事先压着，等我消息。"
林清瑶的消息适时弹出来："苏妍给了U盘，我让技术部连夜查。
你注意安全。"后面跟着个小猫举爪的表情包——是他上次在她手机里偷偷存的。
陆明轩捏了捏手机，坐进驾驶座时看了眼后视镜。
后车窗上凝着层白雾，他用指腹抹开，露出半张脸——眉峰紧拧，眼底烧着团火。
钱氏医药的霓虹灯在夜色里泛着冷光，"钱立山"三个烫金大字在玻璃门上晃得人眼花。
陆明轩把车停在路边，指尖敲了敲方向盘。
副驾驶座上放着林清瑶塞的水果糖，糖纸在路灯下泛着暖黄的光。
他扯了扯领带，推开车门时风灌进领口。
钱氏医药的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西装笔挺，脚步沉稳。
门把手上挂着"营业中"的木牌，在风里晃啊晃，像是在说：来啊，进来啊。
陆明轩伸手握住门把，金属的凉意在掌心蔓延。
门内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很耳熟——是钱立山的，他在酒会上见过，说话时总爱摸自己的金链子。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的动作干脆利落。
暖黄的灯光涌出来，照得他额角的碎发发亮。
钱立山的声音突然顿住，接着是椅子倒地的声响。
陆明轩望着办公室里的人，嘴角扯出个冷硬的弧度。
他整理了下袖扣，铂金的光泽在灯光下晃了晃——那是林清瑶调的香，此刻正从袖扣的镂空处漫出来，混着钱氏医药里的药味，像把淬了香的刀。
"钱老板。"他迈步往里走，皮鞋跟敲在瓷砖上的声音清脆得像心跳，"我是陆明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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