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山的金链子在领口晃出细碎的光，他后脊梁抵着办公桌，右手还保持着摸向抽屉的姿势——那抽屉里该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陆明轩扫过他发白的指节，突然笑了一声，那笑像冰碴子砸在瓷砖上：“钱老板这是要拿合同还是拿刀？”
钱立山的喉结滚了两滚，金链子擦过衬衫纽扣发出刺啦声：“陆……陆总大驾光临，怎、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他的左手悄悄往桌下挪，陆明轩眼尖地瞥见他脚边歪着半瓶二锅头，酒气混着中药味往鼻腔里钻。
“提前打招呼？”陆明轩解了袖扣，慢条斯理地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银表——那是林清瑶生日时送的，表盘内侧刻着“破局”两个小字。
“钱老板近三个月往顾倾城账户打了七笔款，每笔都够买套市中心的房子。我要是提前打招呼，您是不是要带着账本去国外看海？”
钱立山的脸瞬间煞白，后腰撞得办公桌发出闷响。
他摸金链子的手开始抖，金链子在掌心勒出红印：“陆总，我……我也是被逼的！顾倾城那女人……她找人往我仓库泼红漆，说要让我女儿上不了学，说要把我那小药厂的批文全吊销……”他突然跪下来，膝盖磕在瓷砖上的声音像放鞭炮，“我就一卖药的小老板，哪敢跟顾氏斗？她让我在招标会上往林氏的样品里掺过期原料，让我散布林氏新药有副作用的谣言，我要是不照做——”他扯着自己的头发，“我媳妇上个月买菜被车撞，司机到现在没找到！您说这能是巧合吗？”
陆明轩的指节在桌面敲出规律的声响，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钱立山发红的眼眶。
他摸出手机，调出林清瑶刚发来的消息：“苏妍说顾倾城在海外有三个空壳公司。”拇指在通话键上顿了顿，最终按下陈队的号码：“陈队，钱老板愿意配合，现在需要你们派两个人保护他家属——对，立刻。”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陆明轩余光瞥见钱立山正用袖口抹眼泪，金链子滑到胳膊上，沾着他的鼻涕。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袖扣里林清瑶调的橙花香气散出来，混着钱立山身上的酒气，倒像是给这场对峙添了把清醒剂。
“张律师。”他转身给张律师发消息，“让助理带着保密协议和证词模板过来，钱老板的口述要一字不落记下来。”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另外，联系林氏的安保部，钱老板女儿学校的监控需要全覆盖。”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暗了一瞬，陆明轩抬头时，钱立山正抓着他的裤脚：“陆总，我、我还有东西要交代。顾倾城让我在招标会前买通林氏的质检员，说要让林氏的新药卡在三期临床——”他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不过那质检员没答应，后来……后来就出了车祸。”
陆明轩的瞳孔缩了缩，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
是林清瑶的视频邀请，背景是她家客厅的暖光，苏妍坐在单人沙发上，发梢沾着湿气，像是刚洗过头发。
“明轩，苏妍愿意说。”林清瑶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温度，她伸手碰了碰苏妍的手背，“她说顾倾城两年前就策划过收购林氏，找了境外基金当白手套，结果被你爸——”她顿了顿，“被陆伯父截胡了。”
苏妍的指甲掐进沙发垫，染着浅粉甲油的指腹泛白：“顾倾城说陆氏坏了她的财路，所以这次要连陆氏一起搞。她买通了陆氏物流部的老周，往给合作方的货里掺次品，还让我接近清瑶，偷林氏新药的配方——”她突然抬头，眼尾发红，“可我没偷！我就是……就是拍了两张实验室的照片！”
陆明轩的拇指抵着太阳穴，手机里林清瑶的影子和眼前钱立山的狼狈重叠。
他听见张律师推门进来的声音，公文包磕在门框上发出轻响；听见小周打开录音笔，红灯在钱立山颤抖的脸上跳；还听见窗外有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像根紧绷的弦。
“苏妍，把你知道的境外账户信息发我邮箱。”他对着手机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清瑶，让王姨煮碗姜茶，你手凉。”
林清瑶的耳尖立刻红了，在视频里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苏妍看着他们，突然吸了吸鼻子：“顾倾城今天下午见了个金发男人，在丽兹酒店顶楼。我拍了照片，发你微信了。”
陆明轩点开微信，照片里顾倾城穿着酒红色套装，正和男人碰杯，玻璃杯上凝着水珠，倒映出她涂着暗红甲油的指甲。
他把照片转发给陈队，抬头时钱立山正盯着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十七分。
“钱老板，跟张律师去做笔录。”他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钱立山肩上，“你女儿学校的保安今晚换了新人，都是林氏的退伍保镖。”
钱立山攥着西装袖口，金链子终于不再晃：“陆总，我……我信你。”
秘密会议在陆氏顶楼的小会议室开的，圆桌上摆着凉掉的咖啡和张律师带来的法棍。
小周的录音笔转得飞快，钱立山的证词被整理成三页A4纸，边角卷着，沾着他刚才擦眼泪的水渍。
“明天上午十点，把证词和转账记录一起送交警局。”陆明轩转动着钢笔，笔尖在“顾倾城”三个字上戳出个洞，“苏妍的照片交给经侦科，境外账户让陈队联系国际刑警。”
张律师推了推眼镜：“顾氏的资金链下周会断，现在只要坐实她操纵市场和威胁证人，陆氏就能反收购——”
“叮。”
手机震动的声音像根针，扎破了会议室里紧绷的空气。
陆明轩拿起手机，屏幕上是顾倾城的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行：“你已经走得太远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钱立山的杯子“咔”地裂了道缝，小周的录音笔“啪”地掉在桌上。
张律师的钢笔滚到桌角，在证词上划出道蓝痕。
陆明轩把手机扣在桌上，指腹摩挲着表盘内侧的“破局”二字。
窗外的天已经泛白，他想起林清瑶刚才视频里发红的眼尾，想起她塞在他车里的水果糖，糖纸在路灯下暖得像团火。
“会议结束。”他站起来时，西装肩线绷得笔直，“张律师，让司机送钱老板回家。小周，把录音备份三份。”
钱立山走的时候，金链子终于不晃了，他朝陆明轩鞠了个躬，后腰挺得笔直。
张律师提着公文包跟出去，皮鞋跟敲在走廊上，声音清脆得像心跳。
小周收拾东西时，瞥见陆明轩正盯着手机屏幕，短信界面还亮着。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轻轻带上了门。
凌晨四点的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陆明轩把车停在林清瑶楼下。
她已经站在单元门口，穿着他的灰色卫衣，下摆长到膝盖，像株被风吹歪的小白杨。
“冷吗？”他下车时，她递来杯热可可，杯壁上凝着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
“不冷。”他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甜得发腻，像她每次闯祸后讨好的笑。
两人并肩往楼上走，电梯里的灯光昏黄，照出林清瑶眼下的青影。
她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顾倾城的短信我看到了。”
“嗯。”
“害怕吗？”
陆明轩低头看她，卫衣帽子滑下来，露出耳后那颗小痣——他第一次吻她时，就是先碰到了这颗痣。
“怕她跑了。”他说。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他们踩着拖鞋走进客厅，沙发还保持着睡前的样子，靠垫歪在角落，茶几上的茶渍没擦干净。
林清瑶坐下来时，沙发陷出个窝，他挨着她坐下，两人的肩膀碰在一起。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叫，陆明轩摸出兜里的水果糖，剥了糖纸塞进她嘴里。
甜橙味在舌尖散开时，他听见她轻声说：“明天，该我们反击了。”
夜色还没完全退尽，客厅的落地窗外浮着层薄雾。
陆明轩望着玻璃上两人重叠的影子，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安心。
他们不知道，此刻在城市另一头，顾倾城正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雪茄明灭如星。
她望着手机里陆明轩的照片，嘴角勾起个冰冷的笑，将烟灰弹进装满林氏新药报告的垃圾桶。
而在更远处的警局，陈队正把一沓资料拍在桌上，对刚到岗的小警察说：“去查钱立山的转账记录，重点盯顾倾城的境外账户——动作快点，这局棋要收尾了。”
客厅里的挂钟敲响五点，林清瑶靠在陆明轩肩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低头看她，见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汽，像落了层细雪。
明天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更猛烈的风暴，或许是破晓的光。
但至少此刻，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彼此的心跳声，比任何阴谋都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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