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挟着桂花香钻进领口，陆明轩的后颈冒出一层薄汗。
手机贴在耳边，方警官急促的尾音仍在震动：“明轩，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指向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阳台栏杆的纹路，金属的凉意透过指腹渗入骨头。
楼下的梧桐叶在月光下泛着银边，宛如有人撒了一把碎钻——可此刻他眼中只有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通话计时，1分17秒，每一秒都沉重得像铅块。
“把位置发给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挂了电话才发现手心全是汗，手机壳在掌纹里压出了红印。
转身时，他撞翻了窗台上的多肉盆栽，土粒簌簌地落入花盆托盘，动静惊醒了卧室里的林清瑶。
“明轩？”她裹着睡袍站在门口，发尾翘着几缕乱发，手里还攥着方才擦水渍的抹布。
月光从她背后洒过来，将她的轮廓染得模糊而温柔，可陆明轩注意到她眼尾还带着尚未完全消退的红晕——方才听苏妍坦白时，她强撑着冷静，现在终究是熬不住了。
“警局有新线索。”他弯腰捡起多肉，指尖触碰到潮湿的泥土，突然想起方才林清瑶蹲在茶几前擦水渍的模样，“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林清瑶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卧室。
等陆明轩换好外套出来时，她正站在玄关给他递车钥匙，指尖还带着芦荟胶的淡淡香气——她总是在睡前涂抹这个，说能缓解熬夜的疲惫。
“路上开慢些。”她把钥匙塞进他掌心，手指在他虎口轻轻按了按，如同按下一个无声的图章，“我等你。”
凌晨一点的街道空旷得仿佛声音都被抽干了，陆明轩将车速控制在八十码。
车载屏幕的冷光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导航语音机械地报着“前方右转”，他却想起方警官电话里那声欲言又止的“明轩——”。
顾倾城背后的暗环，苏妍交出来的物流单，匿名电话里那个压低的声音“小心林氏”……这些碎片突然在脑海中拼成一张网，网的中心是方警官所说的“更大的阴谋”。
警局档案室的荧光灯刺得人眼睛发酸。
方警官把一沓资料拍在桌上时，陆明轩听见纸张摩擦的声响，极像手术刀划开纱布的动静。
“顾倾城的账户流水查到了。”方警官推了推眼镜，指尖点着打印出来的转账记录，“每月十五号，都有一笔来自‘丰华国际’的汇款，备注是‘项目支持’。”
陆明轩的指节压在纸页上，看到最末一行汇款人信息——丰华国际，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母公司是跨国财团“安捷”。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名字他在陆氏的商业对手名单里见过，去年竞标市中心医疗园区时，安捷旗下的子公司曾用低价策略搅黄过他们的项目。
“安捷在全球三十七个国家拥有医药相关产业。”方警官抽出另一份资料，是安捷近五年的并购清单，“他们两年前开始收购国内中小型药企，最近三个月动作尤其频繁——包括林清瑶父亲出事前正在洽谈的那家原料药厂。”
陆明轩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想起林清瑶整理父亲遗物时红着眼眶说的话：“我爸桌上最后一份文件，就是那家药厂的尽职调查报告。”原来并非巧合，是安捷在清除绊脚石。
“他们想控制国内医药市场的上游供应链。”方警官翻开一份海关数据，“山区过期药的物流单里，运输公司是安捷旗下的。顾倾城不过是他们推到台前的棋子。”
陆明轩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胡教授发来的消息：“小陆，方才看新闻说林氏新药被举报数据造假，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他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都泛起了红——这个总说“学术要像中药炮制般耐心”的老教授，此刻倒比他还着急。
“需要您在学术会议上替林氏正名。”他按下回拨键，听见胡教授爽利的回应，“好，我明早就联系《医药前沿》的吴总编，让他们做深度报道。”
凌晨三点半，陆明轩推开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林清瑶蜷缩在沙发里，膝头搭着他的西装外套，手机屏幕在她脸侧投下幽蓝的光——她在看林氏官网的评论区，那些被买通的营销号还在刷“林氏药丸害人”，但已经有几条新评论冒了出来：“我奶奶用了林氏的药，失眠真的好了”“数据造假？胡教授都站台了”。
“方警官说，是安捷。”他在她身边坐下，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芦荟胶香气，“跨国财团，目标是控制医药市场。”
林清瑶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住，指甲盖泛着珍珠白的光泽——那是她上周陪林奶奶逛商场时买的，说“要像奶奶熬的枇杷膏，看着软，实则能化痰”。
“我给奶奶打了电话。”她把手机转向他，屏幕上是未接来电记录，“她说现在就过来。”
玄关的门铃在寂静中骤然响起时，陆明轩正给林清瑶倒蜂蜜水。
他看见林清瑶起身时，睡袍下摆扫过沙发扶手上的U盘密封袋——那是苏妍给的，此刻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林奶奶的拐杖叩地声由远及近。
老人穿着藏青色缎面睡衣，外罩一件驼色开衫，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见到陆明轩便笑了：“小陆，这么晚还麻烦你开车来接我？”
“奶奶，是我叫您来的。”林清瑶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的蜂蜜水还冒着热气，“我们遇到麻烦了。”
林奶奶听完前因后果，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
陆明轩注意到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是林清瑶说的“奶奶的陪嫁”，此刻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绿色。
“安捷这种庞然大物，正面硬刚容易伤着自己。”她突然抬头，眼睛里还带着当年掌管林氏时的锋芒，“得从内部找突破口——他们的并购链上，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林清瑶的手指轻轻覆上陆明轩的手背，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
“奶奶说得对。”他想起方才胡教授说的“吴总编有位在海关工作的老同学”，又想起方警官提过“安捷运输公司的财务总监最近在澳门有大笔消费”，“我们可以先查运输公司的账目，再找并购案里的漏洞……”
“不急。”林奶奶拍了拍两人交叠的手，翡翠镯子撞在茶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明天先去见见那位财务总监的太太——我记得她和市医院的张护士长是闺蜜。”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云遮住了，客厅里的光线暗了些。
陆明轩望着林奶奶鬓角的银发，突然想起林清瑶说过“奶奶熬中药时，总说‘慢火才能出真味’”。
或许这场仗，真的要像熬药那样，慢慢来，慢慢来。
林清瑶起身给奶奶拿毯子时，陆明轩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
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方警官发来的消息：“安捷运输公司的财务总监，明天上午十点在帝豪酒店见神秘人。”
他按下锁屏键，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秒，映出林清瑶给奶奶盖毯子的侧影。
秋夜的风又起了，带着些许湿润的凉意，却吹不冷他掌心里林清瑶的温度。
有些药，需要慢火细熬；有些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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