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声控灯随着关门声“啪”地亮起时,陆明轩的西装内袋还在发烫。
那是方才匿名电话的号码,被他用便签纸草草记了塞进口袋,此刻正隔着布料蹭得皮肤发疼。
林清瑶脱到第二只高跟鞋时,突然转身攥住他手腕。
她的手指还带着方才在仓库摸过文件的凉意,却把他的脉搏攥得一清二楚:“刚才那个电话,你没说全。”
陆明轩低头看她。
暮色从落地窗漫进来,在她眼尾镀了层模糊的金。
方才在仓库她埋进他颈窝时的药香还缠着衬衫,此刻却被她眼底的锐利冲散了——像春寒里突然抽芽的竹,带着破石的力道。
他叹气,把西装搭在玄关椅上,露出内袋里皱巴巴的便签:“变声器处理过的男声,说‘走得太远’。”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她发间翘起的碎发,“但我猜,电话那头的人更想听到的是我的恐惧。”
林清瑶的指甲轻轻掐进他掌心。
不是方才在仓库的慌乱,而是像小时候她给受伤的流浪猫包扎时,用镊子夹出碎玻璃的力道——精准,带着疼却让人安心:“所以你故意说‘告诉顾倾城’,把水搅浑。”
“聪明。”陆明轩低头吻她额头,在她发顶闷笑,“林医生不仅会号脉,还会读心。”
茶几上的蜂蜜水已经凉透,杯壁的水珠顺着纹路滑下来,在玻璃台面洇出个浅灰色的圆。
林清瑶端起杯子抿了口,又推到他手边:“凉了也甜。”她的指尖扫过他手背,“就像我们。”
手机在这时震动。
陆明轩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免提。
张律师的声音带着常年在法庭上锻炼出的沉稳:“陆总,您要的法律意见书和证据保全公证书都备妥了。明早九点我带助理在集团顶楼等,确保发布会后半小时内把材料递到经侦支队。”
“辛苦。”陆明轩拇指摩挲着手机边缘,“另外,关于安捷东南亚贸易链的税务漏洞,王会计那边的交叉比对结果?”
“凌晨三点前发到您邮箱。”张律师停顿半秒,“需要提醒的是,顾氏背后的跨国财团在海外有三层离岸架构,我们可能需要……”
“够了。”林清瑶突然插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银针精准扎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明轩,我们要的是打蛇打七寸,不是把整个蛇窝翻个底朝天。”她转向手机,“张律师,明天发布会重点只需要两个爆点:学术造假坐实林氏专利清白,非法贸易链足够让安捷股价跌停。至于海外架构——”她勾住陆明轩的小指,“留给经侦去深挖。”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林小姐果然是行家。明白,我调整材料重点。”
挂了电话,陆明轩盯着她发亮的眼睛:“什么时候学会的?”
“跟林奶奶学的。”林清瑶起身去厨房热蜂蜜水,马尾辫在肩后晃了晃,“她总说,治病要分急慢,商战也一样。顾倾城现在最急的是堵住我们的嘴,所以我们偏要——”
门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
这个点上门的,要么是林奶奶派来送补汤的管家,要么……
陆明轩先一步走到猫眼旁。
看清来人时,他侧过身挡住林清瑶的视线:“苏妍。”
林清瑶的脚步顿在厨房门口。
她握着保温杯的指节泛白,却还是走过来:“让她进来。”
苏妍穿了件月白色针织裙,发尾微卷,像从前她们一起去医院做公益时的模样。
但陆明轩注意到她指尖的甲油——是顾倾城最爱的酒红色,在玄关暖光下泛着冷意。
“清瑶。”苏妍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我知道你怪我,但我真的……”她突然看向陆明轩,“陆总,我有顾倾城最近的行程表。她明天上午十点要飞新加坡,说是参加慈善晚宴,但我偷听到她助理说,机上货舱装了二十箱‘紧急药材’。”
林清瑶把热好的蜂蜜水重重放在茶几上。
玻璃杯底磕在玻璃台面,发出清脆的响:“所以你现在突然良心发现?”
苏妍从包里掏出个U盘,推到林清瑶手边:“三个月前她让我在林氏新药报告里动数据,我拍了照片。”她的喉结动了动,“那天在仓库,你们查的贸易清单,顾倾城让人改过三次日期——真正的交易时间是六月中旬,比报关单早了一个月。”
陆明轩拿起U盘,在指尖转了转。
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她要杀我。”苏妍突然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上周我撞破她和东南亚毒枭的视频会议,昨天我的车刹车油管被剪断了。”她掀起裙角,左腿上有道狰狞的疤痕,“急救车到的时候,我离悬崖边只差半米。”
林清瑶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伸手碰了碰苏妍腿上的疤痕,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你早该说——”
“说了有用吗?”苏妍抓住她的手,“清瑶,我知道你怪我当初为了顾氏代言疏远你,但现在……”她看向陆明轩,“陆总,明天发布会后,我可以带你们去顾倾城的私人仓库。那里有她这么多年所有非法交易的备份资料。”
客厅的挂钟敲了九下。
陆明轩看着苏妍发红的眼尾,又看向林清瑶攥紧的拳头——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那是她从前给病人做风险评估时的习惯动作。
“十点。”他突然开口,“明天上午十点,发布会结束后,我们在林氏药厂后门等你。”
苏妍猛地抬头:“你信我?”
“我信证据。”陆明轩把U盘收进西装内袋,与匿名电话的便签贴在一起,“但如果你敢耍花样——”他的声音沉下来,像暴雨前压城的云,“林氏的法务部,比顾氏的更擅长把人送进监狱。”
苏妍走后,林清瑶在窗前站了很久。
月光漫过她的肩,把影子拉得老长:“她变了。”
“人在生死边缘,都会变。”陆明轩从背后环住她,“但只要她的变对我们有利——”
“就可以用。”林清瑶接完这句话,转身吻他唇角,“明轩,你比我想象中更像个商人。”
“但我只对你心软。”他低头蹭她鼻尖,手机却在这时震动。
是林奶奶发来的视频邀请,老人举着砂锅笑:“瑶瑶,明轩,汤要凉第三遍了!”
深夜十一点,陆明轩躺在客房的大床上。
窗外的秋蝉还在叫,吵得人心里发慌。
他摸出手机,顾倾城下午发来的威胁短信还在——“陆氏的股票,明天会比你爷爷的棺材板还凉”。
他翻身看向窗外。
月光把梧桐树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暖光,照着林清瑶方才塞给他的小熊布偶——那是她十二岁时得的奖,说是能带来好运。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
陆明轩抓起来,屏幕上显示“孙 正 国”——集团采购部的孙经理,上午刚被他叫去核查仓库清单。
“明轩。”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像刚跑完楼梯,“我刚刚在旧仓库的通风管道里,找到个金属盒……”
陆明轩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翻身坐起,小熊布偶骨碌碌滚到床脚:“什么?”
“是顾倾城的日记本。”孙经理的声音突然压低,“里面记着她和东南亚毒枭的分成比例,还有……”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被风卷起,啪地拍在玻璃上。
陆明轩盯着墙上摇晃的树影,喉结动了动:“孙经理,你现在在哪?”
“我在……”
电流杂音突然刺进耳膜。
陆明轩对着手机喊了两声,只听见忙音的“嘟嘟”声。
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刚要回拨,屏幕突然亮起一条短信——来自孙经理的号码:“明早六点,中心公园长椅见。”
床头柜的台灯突然闪了闪。
陆明轩盯着那条短信,后颈冒出一层冷汗。
他摸向床头抽屉,那里放着从仓库带回来的贸易清单复印件。
纸张窸窣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战鼓在敲:“孙经理……”
窗外的风更大了。
梧桐叶刮过玻璃的声音,像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下,划着命运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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