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帐篷布帘的缝隙钻进来，在陆明轩的肩头洇出深色水痕。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顾倾城那句“明天董事会的大礼”还在耳膜上嗡嗡作响。
余光瞥见林清瑶站在五步外，湿发贴在颈侧，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像株被风雨打蔫的栀子——他突然想起今早她翻着活动预案时说的“要让村民感受到被重视”，喉结重重滚动两下。
“瑶瑶。”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风，刮得帐篷里的应急灯晃了晃。
林清瑶正用干毛巾擦着王爷爷的手背，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眼底还沾着刚才救人时的慌乱。
陆明轩走到她身侧，指尖虚虚碰了碰她手腕，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帐篷角落，堆叠的救灾物资堆成半人高的墙。
陆明轩望着她发梢滴下的水珠，突然抓住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掌心：“今天帐篷不够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林清瑶睫毛颤了颤。
上午她看着二十几个村民挤在漏雨的帐篷里时，确实压着股火——毕竟三天前她还见他盯着活动预案逐条核对，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原计划是调三十顶加厚帐篷。”陆明轩拇指摩挲她手背上被河水泡得发皱的皮肤，“但前天夜里暴雨冲垮了环山路，供应商的车队堵在山脚下。我让助理换了三家公司，最后只调来十八顶。”他低头，喉结在火光里滚动，“我怕你担心，没说。”
林清瑶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动了动。
她想起今早陆明轩接了七个电话，每次都走到帐篷外压低声音；想起他给村民发防潮垫时，自己明明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张物流单，却只当是普通文件。
“我不该……”她刚开口，陆明轩突然握住她双肩：“是我错了。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和你商量。”他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包括顾倾城的事。”
帐篷外突然传来跑动声。
小琪举着摄像机冲进来，发梢还滴着水，身后跟着个扛三脚架的中年男人。
“清瑶姐！明轩哥！”她喘着气，“这是张导，拍公益纪录片的！他说刚才你们救王爷爷那幕特别感人，想拍你们刚才说话的样子！”
张导推了推眼镜，镜头已经对准两人：“两位不介意吧？真实的情感最打动人。”
林清瑶看向陆明轩。
他眼底还带着刚才的郑重，却朝她笑了笑：“听你的。”
镜头亮起的瞬间，陆明轩突然想起西装内袋那张被雨水泡皱的信。
今早他在酒店写了三版，最后只敢留半句“契约是假的，但和你相处的每一刻都是真的”——此刻林清瑶就站在他面前，睫毛上的雨珠被镜头放大成星星，他喉结动了动：“其实我还有话没说。”
林清瑶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篝火在她身后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帐篷布上，像两株交缠的树。
雨不知何时停了。
帐篷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几个小泥猴举着热粥跑过，水蒸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陆明轩帮老人调整帐篷时，林清瑶正蹲在石凳边给王爷爷涂药膏，发梢沾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小琪举着摄像机跟拍，突然小声说：“你们刚才说话时，张导的镜头都在抖——他说这是今年最有温度的画面。”
林清瑶耳尖发烫，抬头正撞进陆明轩的视线。
他抱着两床新被子站在田埂上，裤脚还沾着泥，却冲她弯了弯眼睛。
村民们的道谢声此起彼伏，有人往他手里塞煮红薯，有人给林清瑶递热姜茶——这场景像杯泡开的茶，从舌尖暖到胃里。
夜幕降临时，篝火燃得更旺了。
林清瑶靠在陆明轩肩头，闻着他外套上残留的消毒水味（应该是刚才帮受伤的小孩处理伤口时蹭的），轻声说：“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他低头，下巴蹭到她发顶，“该谢的是你让我明白，做慈善不是完成任务。”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声音低下来，“以前我总觉得，用钱解决问题最有效。可今天看你蹲在泥地里拉王爷爷的手……”他喉结滚动，“我突然懂了，你说的‘温度’到底是什么。”
手机在这时震动。
陆明轩摸出手机，屏幕上“张律师”三个大字刺得他瞳孔微缩。
他捏着手机站起身，火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我接个电话。”
林清瑶看着他走到田埂尽头。
夜色里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可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风送来零星几句：“证据？什么时候发现的？”“好，我马上回去。”
等他转身时，篝火映得他眼底一片暗潮。
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心还带着夜露的凉：“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连夜赶回去。”
林清瑶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按了按。
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长期握钢笔留下的，也是刚才在泥地里拉她起来时磨的。
“等我。”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这次，我什么都不会瞒你。”
返程的车灯光刺破夜色时，陆明轩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篝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躺着林清瑶刚才悄悄塞进去的纸条，字迹被她的体温焐得发软：“我在林氏等你。”
手机在副驾震动，张律师的语音跳出来：“明轩，顾氏转移资产的证据链找到了。但更麻烦的是……”
雨声突然大起来，最后几个字被淹没在雨刮器的声响里。
陆明轩握紧方向盘，望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路，喉结重重滚动两下——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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