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两道急促的弧，陆明轩的指节因攥紧方向盘而泛白。
副驾上林清瑶的手覆上来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把转速表轰到了三千转。
“开慢些。”她的掌心带着体温，顺着他腕骨的脉络熨帖进去，“你昨晚只睡了三小时，我可不想今天同时应付商战和医院。”
陆明轩侧头看她。
篝火映过的眼尾还带着淡红，此刻却弯成温柔的月牙——像极了下午在田埂上，她蹲下来给摔破膝盖的小丫头贴创可贴时的模样。
他喉结动了动，把“我没事”咽了回去，反而松了松油门：“刚才张律师说证据链找到了，但‘更麻烦的是’被雨声盖了。”
林清瑶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顾倾城能为了吞并陆氏搞出三年前的财务造假，这次转移资产……”她顿了顿，“或许不只是顾氏，我让人查过她最近的机票记录，上个月飞了三趟新加坡。”
陆明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新加坡——那是东南亚几个跨国财阀的总部聚集地。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慈善晚宴上，顾倾城端着香槟对他笑时，耳坠上的蓝钻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和新加坡某老牌财阀家纹的配色一模一样。
“到了。”林清瑶轻声提醒。
陆氏大厦的玻璃幕墙在雨幕中泛着冷白，保安撑着伞跑过来开车门时，陆明轩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把车停进了专属车位。
他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清瑶：“等下会议可能会很……”
“我是林氏的执行总裁。”她推开车门，雨丝溅在她米色风衣上，却被她扬起的下巴衬得像缀了碎钻，“顾氏动的是陆氏，但他们针对的是整个医药产业链——林氏的研发线，上个月被恶意压价的原料商，背后都有顾氏的影子。”
会议室的顶灯“唰”地亮起时，张律师正抱着一摞文件在长桌前踱步。
他的西装下摆沾着咖啡渍，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见到两人进来立刻站直：“明少，清瑶小姐。”他翻开最上面的文件夹，投影屏上跳出一串资金流向图，“顾氏从去年起，通过十五家离岸公司转移了27亿资产。但更关键的是——”他指尖点在最后一个节点，“这个叫‘南洋汇通’的基金会，注册地在新加坡，实际控制人是……”
“陈晋雄。”林清瑶突然开口。
她盯着屏幕上的英文名称，声音轻得像片雪，“陈老的独子，十年前被逐出陈家的那个。”
陆明轩的后颈瞬间绷直。
陈晋雄——陈老可是林氏三十年前的救命恩人，当年林爷爷研发新药缺资金，是陈老抵押了自己的祖宅。
后来陈晋雄因走私药品被陈家除名，陈老气得直接断了父子关系，半年后就病逝了。
“我们在顾氏的财务系统里装的追踪器，三天前截到这段对话。”张律师点开一段录音。
电流杂音里，先是顾倾城的笑声：“陈先生放心，等陆氏和林氏都成了空壳，您要的配方……”
“咔”的一声，陆明轩捏碎了手中的马克杯。
瓷片扎进掌心的刺痛让他清醒些，却见林清瑶已经掏出手机：“胡教授，是我。今晚十点，学术报告厅的监控能调出来吗？对，当年陈晋雄偷改实验数据的那批记录……”
会议结束时，落地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陆明轩扯松领带，看着林清瑶在白板上唰唰写着下一步计划——联系吴总编曝光陈家旧事，让陈晋雄的“学术骗子”身份重见天日；同时让法务部冻结顾氏的海外账户。
她的发梢还沾着雨珠，在灯光下闪着碎光，像极了田埂上沾着露水的野菊。
“去休息室歇会儿？”他伸手要帮她理头发，却被她抓住手腕。
“你掌心在渗血。”她的指尖触到他掌心里的瓷片，眉峰微蹙，“刚才捏杯子的时候就该处理。”
休息室的暖黄灯光里，林清瑶蹲在他脚边，用棉签轻轻清理伤口。
陆明轩望着她低垂的眼睫，突然想起老刘叔下午在村里说的话：“清瑶小姐像极了她爷爷，当年林老就是这样，蹲在车间里和工人一起调试药材，手被捣药杵磨得全是泡。”
门被敲响时，林清瑶刚贴好最后一块创可贴。
老刘叔端着保温杯探进头来，灰白的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点药渍——他虽退休了，却总爱来林氏的老车间转转。
“明少，清瑶小姐。”他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茶香立刻漫开，“我煮了桂圆红枣茶，你们忙了一天，喝口热的。”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手指摩挲着杯壁，“刚才在楼下听小赵说，你们要对付陈家那混小子？”
林清瑶在陆明轩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刘叔，您知道什么？”
老刘叔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远，像穿过二十年的光阴，落在某个春天的早晨：“五十年前，林老带着我去陈家求药引。陈老拉着林老的手说，‘咱们做药的，不能亏了良心’。后来陈晋雄偷改数据的事被发现，林老亲自去陈家求情，说‘这孩子还有救’。可陈老只说了句‘他救不了自己’，就把人赶出去了。”他叹了口气，“清瑶啊，你爷爷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要守好林氏的良心’——你现在做的，就是他最想看到的。”
林清瑶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落在陆明轩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疼。
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答应你，不仅要守好林氏的良心，还要让所有想毁了它的人，都付出代价。”
手机震动声在此时响起。
陆明轩摸出手机，“方警官”三个大字在屏幕上跳动。
他看了眼林清瑶，按下接听键。
“明轩，我们在陈晋雄的旧宅里找到了新线索。”方警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有份文件，显示他和……”
雨声突然从电话那头炸响。
陆明轩握紧手机，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林清瑶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像在田埂上拉他起来时那样，带着股柔而韧的力量。
休息室的挂钟敲响十点时，陆明轩挂断电话。
他望着林清瑶眼里未干的泪，和窗外陆氏大厦的灯火，突然想起下午篝火旁她塞给他的纸条。
那行字此刻正贴在他心口，被体温焐得发烫——“我在林氏等你”。
而电话里方警官没说完的那句话，像根刺扎在他神经上。
他知道，陈晋雄背后的那只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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