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皇宫,金銮殿。君若涯捏碎手中密报,明黄蟒袍下的指尖泛着青白。
殿外暴雨倾盆,檐角铜铃在狂风中叮当作响,乱成一片。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奏报,突然冷笑一声:“二弟啊,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屠镇!三万条性命,在你眼里算什么?既然如此,那就玩把大的。”
老太监魏忠弯腰驼背,吓得瑟瑟发抖,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殿下,暮色森林的秘境坐标……真要透露出去吗?”
“当然。”君若涯转身望向殿外雨幕,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灵族玉简现世的消息,足以让凌霄阁、焚火宗那帮老家伙们争得你死我活了。”
他指尖轻轻叩击御案,鎏金龙纹在烛火下散发着冷光,“传令暗卫,将秘境入口坐标刻在骨笛上,送去天下楼。”
三日后,暮色森林外围的苍莽古道上,各大门派的队伍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同一时间抵达。
凌霄阁的银鳞马车缓缓碾过青苔覆盖的石阶,莫云伸手掀开绣着狼首的帘幕。她身穿锁子锦甲,外面罩着月白色披风,腰间“惊鸿剑”的狼首纹章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闪亮。
那是弟弟莫然七岁时用木块精心刻制的,此刻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就像她跳动的脉搏一般。
可如今,莫然却不在身边,想到这里她的神情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明知自己的弟弟在孤星镇,两地相隔不足数十里,可是她没办法去找他。
另一边焚火宗的赤鳞马车裹挟着滚滚热浪疾驰而来,张少哲一把掀开帘子,露出胸口狰狞的炎龙纹身。
他望向凌霄阁的方向,指尖随意地把玩着一枚灭灵砂囊,不屑地说:“莫云那小丫头倒是有些心急,真以为灵族玉简是那种想拿就拿东西。”
“张刻,时刻注意莫云动向,不能让他们抢先。”
“是,家主。”张刻神情中多了些许英气。解决张临渊后,如今他在焚天宗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据说,他已经是内定的焚天宗下任宗主。
十六名刺客如鬼魅般掠过树梢,探查着各大势力的踪迹。墨离后静静地站在山巅。
鬼面纹章下的眼睛闪烁着幽光,他抚摸着手中的骨笛,低声对身旁的墨瑶瑶说:“记住,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咱们再出手顺便,把二皇子安插在孤星镇的暗桩解决掉。”
南音阁的画舫缓缓驶入溪流,云渺站在船头,素白的长裙被山风轻轻托起。
她轻轻拨动琴弦,空灵的琴音中透着一丝忧虑。琴弦上系着的九枚铃铛,轻轻作响,惊起水面上的荧光虫。
对于这一次秘境,云渺底气不足,他看着在画舫上各自演奏的女弟子,轻叹着:“也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少人回不去。”
孤星镇的晨雾被猎猎战旗无情割裂,二皇子派出正朝着孤星镇快速前进。
军队见人就杀,所过之地寸草不生镇口的老槐树断成两截,“孤星镇”的木牌斜插在泥地里,“星”字的缺口处渗出鲜血,成群的蚂蚁在上面爬过。
“莫然,带孩子们去书院!”李宗恒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青石板,这位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老院长,此刻白发凌乱,神色平静,内心却升起一团火焰。
“白木,去帮罗太守守北门,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莫然紧紧攥着小铃铛的手不停颤抖,少女的指甲几乎都掐进了他的掌心。
她望着镇外如潮水般涌来的军队,突然想起邹星昨日塞给她的桂花糖,声音带着哭腔:“莫然哥哥,邹星哥哥说今日要带我去看鲤鱼灯……”
莫然摸出最后一张“静气符”,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指尖触到她发间的血渍,那是前日帮他捡符纸时不小心蹭到的:“小铃铛乖,等哥哥帮白木哥哥打退坏人,我们就去东街买糖人。”说罢,他就把小铃铛放在一边起身去找白木。
白木紧握木剑,转身时,衣摆扫过地上的碎符纸。少年的背影挺得笔直,可在转过街角后,他却偷偷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他心里明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莫然,却不敢回头害怕看到莫然,白木害怕辜辜负他无条件的信任,也怕自己会动摇。
北门处,罗太的赤鳞剑已经卷刃,剑身上的火焰纹身黯淡得如同死灰。他背靠城门,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余具尸体。
每一次挥剑,都带起一片血雾,却依旧挡不住涌来的敌军。
“来啊!”他怒吼着,声音里混着血沫,“老子的剑下,还能再杀三十个!”
一名骑兵挥刀狠狠劈来,罗太侧身避开,却被另一名步兵的长枪刺穿大腿,单膝跪地时,他仍用剑支撑着身体,怒目圆睁,瞪视着敌军统帅:“狗娘养的……有种亲自上来!”
正街废墟中,被遗忘的小铃铛被三名军士逼到了墙角。为首的军士舔了舔刀刃,泛黄的牙齿间淌出涎水:“小朋友,跟大爷回营盘……”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扑来,来者正是邹星,他那件宝蓝色的华服早已被鲜血浸透,腰间的饕餮纹玉佩也碎成了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邹”字胎记。
“滚!”他挥起拳头,用力砸向军士的面门,却被对方反手一耳光扇飞在地。军士的刀狠狠劈下,邹星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小铃铛:“杂种们……想碰她,先踏过我的尸体!”
刀刃切入肉体的声音响起,邹星闷哼一声,鲜血溅在了小铃铛的脸上。
小铃铛望着少年胸前透出的刀刃,突然想起他昨日说的“以后我罩着你”,喉间涌起一阵苦涩。
“邹星!”莫然的声音从废墟外传来,紧接着白木的木剑迅速刺来,一下子刺穿了军士的咽喉。
邹星吃力地抬起头,望着莫然怀中的小铃铛,嘴角露出惨淡的笑容,摸索着从口袋掏出一颗藏着的糖,却发现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谢谢你…糖好甜…”话还没说完,便重重地栽倒在血泊之中,手中紧紧攥着半块碎糖。
李宗恒站在书院门前,望着不断涌来的军队。
忽然,仰头放声大笑,拂袖一挥,青光闪过,院墙上“忠孝节义”四个大字瞬间亮起,此时他用毕生灵力刻下的护院大阵发挥重要作用。
“老伙计们,”他对着身后的杂役们说道,这些平日里扫地烹茶的老人此刻个个手握长剑,眼神坚定,“咱们书院的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像碑上的字一样,端端正正!”
藏经阁内,莫然带着孩子们紧紧蜷缩在书架后面,紧张地听着外面激烈的厮杀声。
小铃铛手攥着邹星给的碎糖,轻声说道:“莫然哥哥,糖是苦的。”
莫然喉头一紧,刚要开口安慰她,却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护院大阵顷刻崩碎。李宗恒被一名将军击飞出去,拐杖断成了两截,鲜血染红了他的青衫,但用着最后的力气大声怒吼:“莫然!带他们走!从密道走!”
白木快速爬上屋顶,望着镇中浓烟滚滚,一片惨烈的景象,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罗太叔倒在北门了……镇长死了……”
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矢“嗖”地擦着他耳边飞过,在瓦片上溅起一串火星。他紧紧握住断剑,身影一闪,再次投入战斗之中。
李宗恒看着发疯的白木,乱七八糟的挥舞着手中的木剑。一名士兵从白木身后挥舞长枪,枪尖直指白木。
他快步挡在白木身后,催动灵盾符。“走,跟着莫然一块走。”
那名士兵催动灵力,枪尖冒着火光,灵盾符凝结的灵盾渐渐出现裂痕。白木呆滞在原地,李宗恒大声喝道:“走啊!”
白木眼中湿润,咬着牙,朝着传送阵的地方跑去。身后,传来一名名书院杂役的死志。
李宗恒苦笑着,渐渐的笑出了声,他大笑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重要。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宗恒的怒喝,震得藏经阁梁上尘埃簌簌而落。他单膝跪地,左手拿着染血的《论语》,右手的拐杖已断成两截,青衫被鲜血浸透,领口处“孤星书院”的银线绣纹在火光中泛着最后的微光。
“夫子!”杂役老周扑过来想扶起他,却被他用断杖重重推开。
李宗恒咳出黑血,却仰头大笑,声如洪钟:“孟子有云,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突然撕开裂口的衣襟,露出心口刺着的“仁”字血纹。
三十年前他接任院长时,用灵针刺了三天三夜刻下的誓言。
“孩子们,记住!”他站起转身望着密道的方向,“仁者爱人,亦能杀身成仁!”
话音未落,数十支灭灵弩射来,却在触到他周身三尺时被震成齑粉。
“李老儿,你撑不住的!”门外传来二皇子死侍的狞笑。
李宗恒却将《论语》按在胸口,指尖空中在空中疾书:“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字迹未散,突然他腾空而起,枯瘦的身躯爆发出神门境巅峰的气势,衣袂翻飞间,藏经阁内万卷典籍无风自动,化作漫天金页,射向破门而入的死侍。
“院长!”白木的哭声从密道入口传来。李宗恒却对着密道方向露出微笑,苍老的面容在灵力光芒中宛如神祇:“白木,记住你的理想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最后一声“矣”字尚未落地,他的身躯已被数十道灵力贯穿。
老院长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手中的《论语》无风自动,翻到《卫灵公》篇,“志士仁人”四字泛着血光,与他心口的“仁”字交相辉映。
直到死侍的刀刃斩落他的头颅,双浑浊的眼睛仍然盯着镇外的方向。
密道尽头的传送阵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白木浑身是血地冲进藏经阁,身后紧紧跟着四名死侍。
他的木剑已经断成了三截,肩头还插着一把匕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白木!”莫然见状,急忙冲过去,却被少年一把用力推开。
“启动阵法!”白木咬着牙,猛地拔出匕首,鲜血溅落在传送阵上,“我来断后!”
小铃铛哭着扑向白木,却被莫然紧紧抱住。传送阵的光芒渐渐亮起,莫然回头眼睁睁地看着白木转身手持着匕首迎向死侍,少年的衣摆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仍然对着他露出笑容,大声喊到:“活下去。”
光芒消散的瞬间,一声沉闷的哼声传来,莫然只感觉胸前一阵剧痛。白木的灵力波动,正在迅速消逝。
传送阵将众人传送到了镇外数十里的荒野,可没想到迎面又撞上了埋伏在此的死侍。
剑雨铺来,无奈之下,莫然抱着小铃铛拼命狂奔,身后传来死侍狰狞的狞笑声:“小瞎子,你是逃不掉的!”就在这时,白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莫然!往左!”
莫然还没来得及反应,白木迅速冲来猛地推开他,一把匕首直直刺穿白木的胸膛,鲜血飞溅在莫然脸上。“走……”白木嘴角渗出血丝,却仍用尽全力推着莫然。刺客抽出匕首,继续追击莫然。
白木重重倒在地上,脑海里和莫然相识的每一幕,在脑海里快速闪过。
莫然跌跌撞撞地跑着,怀里的小铃铛渐渐没了声响。也不知跑了多久,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昏倒前,他恍惚间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面具上的灵族纹章与他腰间的碎玉简发出共鸣。
莫然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如梦似幻的荧光花海中,小铃铛仍昏迷不醒,脸上的血渍已经凝结成痂。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古老而神秘的石阵。
他艰难爬过去,指尖刚轻轻触碰玉简,耳边传来李宗恒的声音:“莫然,用你的心……去感受符道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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