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盘膝而坐感受着玉简上弄够的气息,脑海中孤星镇镇民牺牲的画面不断浮现。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符心是什么。
是守护,也是李宗恒那句,仁者爱人,亦能杀生成仁。
白夜与黑夜不停交替,两天时间悄然而过。莫然头顶升起一个血红色的杀字,散发着金光。
暮色森林的雾霭如凝滞的墨汁,裹着腐叶气息灌入莫然的鼻腔。几名刺客看着天空的异象,冲了过去。
莫然睁开双眼,听到刺客敢来的声音,背起小铃铛在树林间跌跌撞撞,指尖在粗糙的树皮上刮出血痕,耳后能够清晰听到死侍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
七名黑衣死侍正呈扇形包抄,袖中淬毒短刃泛着幽蓝微光。
“莫然哥哥,疼……”小铃铛的手环住他脖颈,滚烫的泪砸在他锁骨,莫然后颈的银蝶绳结被血浸透。他想了想,还是跑回了古阵附近。
一边奔跑着,脑海中不停涌现,三天孤星镇镇民的牺牲以及白木被刺中的记忆。
莫然咬碎舌尖强行清醒,指尖触到石质纹路。
“别怕,闭眼。”莫然将小铃铛放在刻满星纹的石台上,掌心抚过凹凸的纹路,触感像干涸的血迹。
死侍的呼吸声逼近,他踉跄绊倒,膝盖磕在阵眼处的凸起石笋,鲜血滴落的瞬间,整座古阵震颤,八百道银线从中迸发,一股肃杀迅速将阵外的刺客碾的粉碎。
伴随着巨大响声,莫然感觉到身体在下沉。
“小铃铛!”莫然坠落中伸手,却只听到少女的哭喊声。
天旋地转间,他坠入倒悬的光洞,石壁上流动的符文,星河倒转,最后一眼看见小铃铛被气浪掀飞,蜷缩在阵外的身影逐渐缩小。
天空中九曜帝国的鎏金飞舟缓缓飞来,舟首立着戴星轨罗盘的老者,东方明远的银须在夜风中扬起,双眼看着古阵散出的余辉。
秘境之门闭合的余震中,小铃铛从地上爬起,指尖陷入掌心,她仰头望着飞舟甲板上的老者。
对方星轨纹金边的鎏金长袍垂落,十二名祭司环绕而立,腰间星盘正对准她颈间的银蝶绳结。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东方明远扫过她发间的血渍,袖口的浑天仪纹路突然亮起,“你身上有凌霄阁的气息。”
小铃铛浑身僵硬,想起父亲以前说过的话:“如果遇到一些白发苍苍的爷爷,就说你是白净离的孙女。”
她强装镇定说道:“我……是白净离的孙女····”话未说完,星轨祭司的星盘突然逆时针旋转,十二道星芒锁住她四肢。
东方明远的瞳孔骤缩,银须无风自动:“白净离??”
他抬手制止祭司的动作,“带她回飞舟,启动‘天枢鉴’,如果真的白净离血脉相关,说不定能用她比她交出雅乐琴的秘籍”
与此同时,秘境核心的荧光花海正被血色浸染。张刻的灭灵砂毒正散开涌像散修,三十六道毒雾在青玉台周围形成绞杀圈,三名引灵境修士的护体灵光相继崩碎,血溅在天道果上,金纹剧烈收缩。
“张少哲的儿子果然狠辣。”莫云的惊鸿剑在掌心嗡鸣,狼首纹章映着远处的血光。
她身着月白披风,锁子锦甲下的旧伤在发烫,三日前在森林外围与天下楼刺客的交锋,让她左臂的狼首刺青泛着紫黑。
那是墨离骨笛毒的残留。
幻境来得猝不及防。莫云踩在熟悉的青石板上,听着檐角冰棱融化的滴答声,凌霄阁问心阁的后院,母亲常在此处教她辨认剑穗上的狼首纹。
此刻,石桌上的茶汤还冒着热气,母亲的素白衣襟被鲜血浸透,发间的银蝶发簪歪在鬓边,像极了十年前父亲出征时的模样。
“云儿,记住……狼首剑要沾血,却不能失了初心。”母亲的手掌覆在她握剑的小手上,指腹的老茧蹭过她手背,本该温暖的触感却带着刺骨寒意。
莫云想开口问父亲何时归来,却看见母亲的胸口突然绽开血花,暗黑色的妖毒顺着衣襟蔓延,染黑了她亲手绣的“忠孝节义”纹。
“娘!”莫云的指尖陷入掌心,血腥味在舌尖炸开。
幻境骤转,风雪呼啸中,父亲的瀚海剑正与三头冰鳞妖狼缠斗。边疆的烽火烧红半边天,父亲的玄甲裂成碎片,左腕的狼首护腕只剩半片,剑穗上的银蝶绳结早已褪色。
她看见父亲被妖狼撕断左臂的瞬间,眼中倒映的不是痛苦,而是愧疚,
“父亲!”她的呼喊被风雪吞噬。父亲的身体砸在冰原上,瀚海剑插进雪地里,剑柄上的狼首纹在血色中忽明忽暗。
最后一眼,他望向东南方,唇语是她幼年常听的剑诀:“惊鸿照影……”话音未落,妖狼的利爪已撕开他胸口,心脏处的狼首胎记被扯成碎片。
莫云的神魂在剧痛中灼烧,识海像被扔进碎冰窟。
她想捡起父亲的剑,却发现自己的手透明如雾,触碰剑柄的瞬间,千万道剑气穿体而过。
那是凌霄阁七十二剑的剑意,每一道都刻着“忠孝节义”的箴言,却在此时变成最锋利的刑具。
“莫云!”林听澜的青竹琴音突然从九霄之外刺入幻境,《雅乐九章·清心曲》的宫商角徵羽如清泉漫过焦土。
莫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掐入掌心,鲜血滴在惊鸿剑的狼首纹上,剑鸣中混着琴音的震颤。
“第三段清心曲只能护住心脉,”林听澜的指尖在琴弦上泛着微光,月白长裙染着几处血渍,“
幻境在啃食你的执念“是边疆的战报?还是……什么?”
莫云盯着远处青玉台上的天道果,她深吸一口气,惊鸿剑嗡鸣着斩落袭来的毒砂:“是妖灵用了‘魂影幻术’,拿我爹娘的死相激。”
剑刃劈开张刻的灭灵砂阵,狼首纹章在血光中亮起,“但他们不知道,十年前我就看过父亲的断剑,我父亲,怎会让妖狼近身?”
话音未落,张刻的灭灵砂已化作三十六道毒蟒扑至眼前。
莫云的惊鸿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银芒,狼首纹章上流转的“忠孝节义”四字箴言凝为实质,如四柄光剑斩落。
这是凌霄阁“忠魂戟”一脉的剑意共鸣,虽未持戟,却将儒家浩然正气融入剑招。
“忠魂斩!”
四道剑芒撕开毒蟒,余势不减地斩向张刻胸口。张刻慌忙祭出赤鳞盾,盾面的炎龙纹却在剑势下崩裂,滚烫的血珠从他嘴角溢出
“凌霄阁的伪善之辈,居然可以用出儒门剑意!”他反手甩出灭灵砂,毒雾中混着焚火宗的赤焰,在花海中烧出焦黑路径。
林听澜的青竹琴突然横在胸前,七根琴弦同时震颤,《雅乐九章·破阵子》的战音化作实体音刃:“火毒配砂,倒是焚火宗的下作手段。”
音波扫过毒雾,焦黑的花茎竟重新抽出绿芽,这是南音阁的灵植共鸣术,正以木系灵力克制火毒。
莫云趁机欺身而上,剑穗上的银蝶绳结无风自动,像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叮嘱。惊鸿剑在掌心旋转,带出“节义盾”的剑意屏障,硬生生接下张刻的赤鳞剑:“你祖父张龄元,当年在边疆可是与我并肩对抗灵族的老友,你就用他的灭灵砂,来杀老友之女?”
张刻的瞳孔骤缩,赤鳞剑的火焰略有凝滞:“那又如何,今天杀的就是你!”
话虽如此,他的余光却扫向青玉台上的天道果,趁莫云分神之际,袖中三道赤焰符突然爆开,火墙将花海分割成两半。
“小心!”林听澜的琴音转为《水龙吟》,漫天露珠聚成水盾挡在莫云身前。
恰在此时,三道鬼面黑影从火墙裂隙中突刺,墨瑶瑶的链刃“血玲珑”带着星陨铁碎末,每一道轨迹都锁死莫云。
墨瑶瑶的链刃“血玲珑”撕裂空气,十二道链影如活物般蜷曲,星陨铁碎末在莫云的锁子锦甲上擦出火花,其中三道径直锁向她腕脉、咽喉、心窍。
天下楼“十二鬼面刺”的杀招,专破高阶修士的灵气流转。
莫云的惊鸿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划出圆弧,狼首纹章爆发出刺目银芒。
她左腕旧伤本因幻境反噬隐隐作痛,此刻却因杀意彻底沸腾:十年前父亲教她的“惊鸿七式”第三式“照影分光”,竟在此刻与墨瑶瑶的链刃轨迹完美重叠。
“当——!”
火星四溅中,链刃与剑刃相击,莫云借势后跃,却感觉肩甲一凉。
第三道链影已划破她左肩,星陨铁的毒性顺着血脉蔓延。
林听澜的琴音突然尖锐如冰裂,水盾化作千万枚水箭射向刺客面门,逼得墨瑶瑶不得不撤招回防。
“南音阁的小娘子,倒是心善。”墨瑶瑶的鬼面下传来低笑,链刃在掌心旋转出血色圆弧,“不过天下楼的刺客,从来不是单打独斗,南通,断她后路!”
右侧阴影中,南通的玄门境二重灵气骤然爆发,十六枚灭魂钉带着腐尸气息封死所有退路。
莫云嗅着空气中的尸毒喝道“守好天道果!”她的惊鸿剑突然脱手,狼首纹章在空中展开成巨大光盾,用出了凌霄阁“阵剑合一”的绝学。
墨瑶瑶的链刃轰在光盾上,却见莫云已借反冲击力腾空,指尖掐出父亲曾在边疆用过的“狼啸剑诀”。
“爹说过,狼首剑下无活口。”她的声音混着血沫,左腕旧伤的血珠滴在光盾上,竟让狼首纹章浮现出父亲当年的狼首胎记,“但你不该用星陨铁这东西,伤过我父亲。”
光盾突然崩碎,化作七十二道剑影从天而降。墨瑶瑶的瞳孔第一次出现裂痕,她终于认出这是凌霄阁失传的“万剑归宗”雏形,链刃仓促间架起的血雾屏障,在剑影下如薄纸般撕裂。
“噗——!”
三道剑影贯穿她的肩、腿、腰,鬼面纹章应声碎裂。墨瑶瑶踉跄后退,却见莫云的剑已抵住她咽喉,锁子锦甲下的伤口还在溢血。
她看着墨瑶瑶肩间露出的胎记想起
这胎记和莫云母亲临终前握在她手心的银蝶发簪,竟有七分相似。
惊鸿剑的寒芒映着她睁大的瞳孔,莫云又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锦囊,里面正是半片蝶形碎玉。
“你……”墨瑶瑶的血顺着剑刃滴落,染湿莫云锁子锦甲上的狼首纹,“凌霄阁的剑,为何带着焚火宗的炎毒?”她右手悄悄摸向袖中淬毒的链刃残片。
莫云的手腕微颤,却将剑压得更紧。幻境中父亲被妖狼撕裂的画面仍在识海灼烧,而眼前刺客的胎记,像极了母亲常说的“狼首剑主必见血蝶”的预言。她忽然发现墨瑶瑶腰间的荷包绣着半朵银蝶,与自己的碎玉严丝合缝。
“回答我,”她的声音比剑更冷,“天下楼为何追杀手无寸铁的孩子?”
余光瞥见张刻正带着灭灵砂绕到林听澜后方,惊鸿剑突然爆发出刺耳剑鸣。
另一边小铃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一旁望着东方明远袖口翻出的星轨罗盘。
十二名祭司围成的星阵在甲板上投下阴影,像极了暮色森林古阵的缩小版,而老者眼中流转的星芒,正扫过她颈间的银蝶绳结。
“小姑娘,”东方明远的声音突然柔和,“你握的糖纸,是孤星镇邹家的桂花糖。”
他抬手示意祭司退下,星眸映着她发间的血渍,“三年前,镇主在镇口挡了我天轨司的传送阵,然后给我了半块狼首玉。”
小铃铛浑身僵住,碎糖从掌心滑落。脑海中浮现邹星倒下时的惨笑的画面。
老者的银须无风自动,袖中浑天仪崩裂三根指针:“暮色秘境的开启,牵动了北境玄武七宿的星轨。”
他的星眸映着远方秘境方向的紫芒,指尖抚过罗盘上龟裂的玄武纹,“这是古神战时期,灵族始祖佟的封印松动之兆。”
小铃铛突然说道:“莫然哥哥在里面!”
东方明远转身对十二名祭司厉声下令:“启动‘北斗移舟术’,目标暮色秘境核心!”
他袍角的浑天仪纹路发出强光,飞舟下方浮现出巨大的星轨阵图,“三日前孤星镇的屠镇令,是秋灵帝国二皇子借刀杀人,但秘境里的东西,比皇权更危险。”
小铃铛望着甲板上重新拼合的银蝶碎玉,突然想起莫然总在睡前哼的调子,《归蝶引》。
莫然坠入的刹那,视网膜被金色符文灼伤。等他在湿冷的石板上醒来,鼻尖萦绕着雪松与铁锈的气息。
那是比暮色森林更古老的灵气,像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
“少年,你流血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千年之前的我。”
声音从头顶传来,混着水滴坠落的回响。莫然摸索着起身,指尖触到湿润的石壁,上面刻满与古阵相同的星纹,却比地表图腾多出几分温柔。
当他的掌心按在某道凹陷处,整座洞窟突然亮起荧光,千万盏冰蓝色火莲从洞顶垂落,映出前方水潭中央的祭坛。
“别怕,这些是‘忘川火莲’,只会灼烧心怀恶意之人。”说话者站在祭坛上,月白色广袖长袍垂落如流雾,发间别着半枯的绿萝,“我是佟,灵煞阁的创立者,也是你体内灵兵的前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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