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直视谷德明，一字一句重复道：“我手上还有一份配方，也是属于高强度钢的，甚至跟国外的先进水平有的一拼，只要我们立稳了脚跟，以后这是可以出海赚外汇的。”
谷德明眯起眼睛，指间的钢笔“啪”地一声按在文件上，声音冷峻，“你知道这件事情要是假的，你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办公室的日光灯在他镜片上投下一片反光，掩住了他眼底的审视。
鲁国栋慌得不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赶紧拉了拉陈伟的袖子，压低嗓音道：“小祖宗，你别玩我了，这种事情能开玩笑的吗？”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不断在陈伟和谷德明之间游移。
“我没有开玩笑。”陈伟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眉宇间透出几分肃然，“难道我之前拿出的那份配方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谷德明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办公桌上，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陈伟，“我有一个问题，这些配方你是怎么来的？”
“我有一个老师，是他给我的。”陈伟神情淡然，“我这位老师一向低调，我不愿意看到他的研究成果就这么埋没，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拿出来。”
谷德明突然嗤笑一声，靠回椅背摇了摇头：“你觉得这样的话我会相信吗？”
“有一份货真价实的配方摆在眼前，领导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陈伟双手一摊。
鲁国栋突然激动地握住陈伟的手，掌心潮湿滚烫，“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真有配方？”
他的声音发颤，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只要轧钢厂和钢铁厂发展到了一定程度，有了对外的能力，我就会拿出来。”陈伟看似是在回答鲁国栋，目光却始终未离谷德明。
轧钢厂想要快速发展起来，就必须得到领导的支持。
谷德明一直盯着陈伟，眉头拧成“川”字，似乎是想从对方的脸上发现点什么。
可惜从头到尾，陈伟的脸上除了从容的笑容，再没有其他。
更重要的一点，对方眼中那股灼人的自信，让谷德明恍惚间看到了二十年前在东北雪原上扛着钢钎的自己。
陈伟见对方还在犹豫，声音提高了一截，“乱世用重典，病重用猛药！现在的国企都是病入膏肓了，如果不用猛药，领导你觉得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他的嗓音陡然拔高，脖颈上青筋暴起，“现在国企已经下岗了不少人，领导你应该知道吧？那些人的日子你们知道吗？”
鲁国栋听得心里直发颤，慌忙去捂陈伟的嘴，“小祖宗，你真的别说了！”
“让他把话说完！”谷德明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鲁国栋只能松开手，嘴唇哆嗦着低声叮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他不停擦拭着鬓角的汗水，呢子外套后背已经洇出一片深色水迹。
今天这事，实在是太吓人了。
陈伟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复，却像淬了冰的刀，“他们为了国企奉献了大半辈子，现在离开了国企，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生活都成了问题。”
他指向窗外，远处烟囱正喷吐着灰黑的浓烟，“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男的去卖血，女的……出卖身体，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活下去！”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眼眶已经泛红。
这些惨状，前世他见的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些是他身边的人，他如何能不动容？
鲁国栋紧张地看着谷德明，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他是真怕对方突然发火。今天陈伟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把当地的伤疤全部揭开了。
以前没有人敢说的东西，陈伟今天全部说了出来，他怕谷德明接受不了。
“你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胆子确实挺大的。”谷德明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陈伟神情未变，只是轻轻指了指窗外，“现在很多人都处在家破人亡的边缘，我只是希望这样的人少一些。”
鲁国栋只觉得眼前一黑，陈伟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对方，这不是找死吗？
只是他知道现在阻拦陈伟，恐怕两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一咬牙，直接上前一步，“领导，给点支持吧！我保证未来三年时间内，一定让轧钢厂站起来，不再拖后腿！”
到了这个程度，必须拿出态度来让谷德明相信自己才行。
否则对方只看到了陈伟的态度，看不到自己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面肯定会犹豫。
“你向来谨慎小心，今天这是怎么了？”谷德明一脸诧异地问道。
鲁国栋苦笑着摇了摇头，“领导，有些话我不好说，但陈伟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这句话才是让谷德明再次沉默了下来，看样子下面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混账！”谷德明突然暴怒，拳头砸得文件架“哗啦”作响，“你好歹是国企厂长，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工人来说？”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头被激怒的困兽。
鲁国栋羞愧地低下头，看都不敢看谷德明一眼，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确实做错了。
看到这一幕，谷德明长叹一口气，转向陈伟时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东西我还是不能批给你。”
陈伟皱了皱眉头，事情的发展跟他预料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没想到谷德明竟然会如此的固执，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得先去厂里考察一番，再做最后的决定。”谷德明沉声道。
陈伟赶紧点头，“领导这是应该的，我相信这一趟您不会失望的。”
“希望如此吧！”谷德明微微点头，挥手时袖口露出半截磨损的表带，“你们可以走了。”
刚才陈伟那一番话让他心情有些沉重，现在已经没有说话的心思了。
鲁国栋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拽着陈伟就往外走。
出了办公室之后，他瘫软般靠在墙上，掏出手帕狠狠抹了把脸，“祖宗哎，你刚才怎么能这样跟领导说话？”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