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上老槐树梢,青铜鼎就被晒得泛金光。秦小虎吸着鼻涕往前挤,胖手把排队的小丫头秦月儿撞了个趔趄。
五岁的秦小虎被七叔公拎着后颈皮提溜到鼎前,胖手还攥着半块沾满口水的麦芽糖。他踮脚去够鼎耳时,糖块“啪嗒”掉进药汤,溅起的滚烫水珠惊得围观的土狗“嗷呜”窜进草垛。
“手贴稳喽!”七叔公的烟袋锅敲在鼎沿。
小虎的掌心刚触到饕餮纹,鼎耳突然烫得发红。药汤里浮出他掉的那块糖,此刻竟裹着层金壳,糖浆拉丝般悬在半空,凝成个歪扭的“火”字。
“轰——”
九道火柱冲天而起,药汤里窜出九头赤焰凝成的巨鸟。最中间那头顶着鎏金冠羽,尾翎扫过老槐树,百年老树“噼啪”爆响,树皮剥落处竟显露出被烧焦的古老图腾——正是初代族长封印的离火阵!
“我的麦芽糖!”小虎急得跳脚,完全没注意自己正悬浮在火浪中央。
七叔公的烟袋杆“咔嚓”裂开,烟灰化作三百六十枚避火符,却瞬间被火凤啄碎。六哥抄起井水桶要泼,水还没离桶就蒸成白雾。九头火凤绕着祭坛盘旋三周,羽翼扇动的热浪烤焦了半村晾晒的草药,空气里弥漫着苦香。
“唳——”
领头的火凤突然俯冲,尖喙直刺小虎眉心。孩童额间爆出赤莲印记,火凤在触及皮肤的刹那碎成漫天火星。每一粒火星落地即燃,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火莲,莲心坐着指甲盖大小的火焰精灵,蹦跳着往小虎裤腿里钻。
“烫!烫屁股!”小虎满地打滚,火精灵却越聚越多。七叔公突然夺过族长的手杖,杖头镶嵌的冰魄石砸向地面——
“喀啦啦!寒雾与火莲相撞炸开七彩光晕,待雾气散尽,众人倒吸冷气:小虎的粗布衣完好无损,衣摆却多了九道金线绣的火凤纹。他手心躺着颗琉璃珠,珠内封印着微缩的火凤虚影,正用翅膀拍打内壁。
“九凤琉璃珠…”族长颤抖着捧起祖传的《火灵纪事》,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同样纹路,“上次现世,还是三百年前焚天魔蛟的时候…”
西厢房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众人回头望去——秦家祠堂屋顶的镇宅石兽竟齐齐转向,七只嘲风、八尊螭吻全朝着小虎的方向低首,石眼里淌出赤色泪痕。
七叔公的烟袋锅“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烫出个凤凰尾翎的焦痕:“九凤朝尊…咱们村要出个焚天煮海的人物了!”
小虎却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眼巴巴望着药鼎:“七爷爷,我的糖化在汤里了…”“烫!烫!“胖小子捂着屁股满场跑,火星子引燃了晒在竹架上的狼毛。六哥抄起洗狼肉的脏水兜头泼下,火灭了,小虎成了落汤鸡,头顶还黏着根没化开的冰碴。
青铜鼎的余温还在青石板上流淌,小豆丁蹲在七叔公的竹椅旁,指尖戳着地上未熄的火星子。四岁的孩童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方才异象残留的金粉:“七爷爷,觉醒是啥呀?”
七叔公的烟袋锅在半空顿了顿。
老槐树的影子正巧遮住孩童清澈的眼瞳,他弯腰从药篓里摸出两株草:一株赤红如火,一株湛蓝如冰。“瞧这赤炎草,”烟杆点了点左边,“长在熔岩缝里,离了火活不过三日。”又指向右边,“那冰魄花,埋在雪山底千年不腐。”
小豆丁伸出小胖手要去抓,却被七叔公轻轻拍开。
“觉醒就是找着自个儿该长的地界。”老药师把两株药草并排插进陶罐,罐底突然腾起半红半蓝的雾气,“有人生来是赤炎草,有人合该当冰魄花…”
罐中突然“噼啪”炸响,两株灵草竟在雾中扭曲缠绕,根须绞成团混沌的灰。
“那我是啥草呀?”小豆丁指着陶罐,没注意七叔公袖口滑落的族谱残页——泛黄的纸上画着株根茎血红、花冠鎏金的异草,正被九道锁链贯穿。
七叔公的烟袋锅在孩童额头虚点三下,火星凝成个转瞬即逝的太极图:“你是…是颗刚破土的种子。”
夜风忽起,祠堂檐角的风铃无风自动。小豆丁顺着七叔公骤然紧绷的视线望去,老槐树最粗的枝桠上,三百年前雷劈的焦痕正渗出黑红色树液,缓缓淌成鼎身上见过的混沌纹。
“种子要往哪边长呢?”孩童不依不饶。
七叔公摸出块雕着饕餮纹的麦芽糖,塞进他嘴里:“得看是落在火山口,还是冰原上…”甜味在舌尖化开时,秦心明恍惚看见糖块里封着抹虚影——像极了觉醒时鼎中浮现的破碎神魔
月光漏过老槐树枝桠,在小豆丁手背烙下斑驳光痕。他举起手对着月亮瞧,那些光斑竟隐约拼出个残缺的“禁”字,转瞬被夜风吹散
秦月儿解开发辫上的红绳,嫩手轻按鼎耳。鼎身结出霜花,鼎口的热气凝成冰晶小鹿,鹿角上还挂着雾凇。“玄冰体!“三姑拍着腌菜坛子嚷,“往后咱家酸菜缸不用搬地窖了!“
轮到秦大壮时出了岔子。这虎头虎脑的崽子一巴掌拍在鼎肚,震得铜鼎直晃悠。觉醒汤溅出几滴,落地就长出半人高的狗尾巴草。“木灵体变异种!“七叔公揪着草穗细瞧,“能催生牧草,放牛倒是把好手。“
到了秦小花。她刚摸到鼎耳,村口就刮来阵怪风。鼎里的汤水旋成小漩涡,卷着枯叶飞上天,化作个歪扭的鸟巢形状。“御风体?“六哥眯眼瞅着落在巢里的麻雀,“就是这风…咋带着股鸡窝味?“
日头偏西时,晒化的松脂在地上凝成金斑。排在第十一的秦阿毛憋红了脸,鼎里汤面浮起层油花。“这是…“七叔公沾了点舔舔,“炒菜不用放油喽!“人群哄笑中,妇人把哭鼻子的阿毛搂进怀里:“咱家开油坊!“
当小豆丁蹭到鼎前时,火把的光晕里飞舞着冰晶与火星。鼎身还残留着前人的印记:东侧结着霜,西侧烤得焦黑,鼎沿缠着几根倔强的狗尾巴草。七叔公的烟袋锅明灭不定,在青石板上投下细长的影。
“小崽子,该你了。“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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