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攻心战再生毒计,红白脸狼狈为奸

秦桧宅邸

万俟卨恨恨地道:“恩相,下官就没见过岳飞这么死硬的。各种大刑都用上了,他硬是不叫一声。从昨日起,还绝食了。”

秦桧道:“岳飞勇武,皮肉之痛奈何不了他的。得从这里——”秦桧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子,道“从这里,才能击垮他。”

“嘿嘿。”万俟卨突然笑了,“谢恩相指点,下官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可唤作‘羔羊号亲’之计。”

秦桧问:“何谓‘羔羊号亲’之计?”

万俟卨噗嗤一笑,道:“我们以‘格外开恩,特许家属入监照料’的名义,将岳雷与岳飞关在一起。让他每天和岳飞吃一样的牢饭,每次给岳飞用刑,就让岳雷在旁边看着。嘿嘿,恩相,你想啊,那岳雷可看得下去?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见此情景,焉能不凄厉哀嚎?嘿嘿,岳飞不是骨头硬吗?不是一声不叫吗?咱就让岳雷替他爹叫。嘿嘿,嘿……”

“噗嗤——”秦桧也不禁喷笑,“元忠呀,元忠,也就你能想到这么绝的招数了。”

“嗬嗬,嗬嗬。谢恩相勉励。”万俟卨抱拳施礼,接着说,“还有一事,须恩相支持。”

“但讲无妨。”

万俟卨道:“王俊的原状所述案情,着实荒唐,难以置信,导致这段时日的审理进展缓慢。下官申请多派精明强干的官吏,再次深入岳家军挖掘罪证,培养证人。”

秦桧道:“好。让罗汝楫与你合计。”

大牢里

岳雷扑在岳飞身上,声嘶力竭地大叫:“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手握皮鞭的大脑袋狱卒,叫道:“把这小子拉开!”

另一名狱卒过去拖拽岳雷,岳雷死死抱住岳飞不放。

该狱卒气喘吁吁地道:“这小子好大的劲儿!老大来帮忙!”

两名狱卒将岳雷从岳飞身上拽下来,岳雷撕咬反扑,无奈毕竟年弱,终被俩狱卒绑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大脑袋狱卒把皮鞭扔给另一名狱卒道:“累死老子了,给你。老子歇会儿。”

另一名接过皮鞭,窜到岳飞身边,没头没脸地边抽边骂:“叫你嘴硬,叫你嘴硬,害俺们老大受责罚!”

岳雷泣血嚎啕:“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爹!爹……”嗓音嘶哑,渐至无声,竟昏了过去。

岳飞心如刀绞,急忙呼唤:“雷儿!雷儿!”

狱卒鞭子不停,骂道:“你终于出声了,终于出声了!”

“胡班头!换班了!”一老狱卒和一年轻的狱卒匆匆进来道。

“哦,老于。来这么早?你们给我接着打。不让老子好过,老子就加倍还给他!”

“是,胡班头。你俩快回去休息吧。”

见胡班头二人离开。老于和年轻狱卒急忙给岳飞和岳雷松绑。

岳飞踉踉跄跄奔过去抱住岳雷,低声呼唤:“雷儿!雷儿!”

老于二人帮忙掐人中,急救岳雷。

岳雷幽幽醒转,定了定神,一把抱住岳飞涕泪横流哭喊道:“爹——!”

岳飞亦哽咽垂泪。

老于向年轻狱卒使个眼色道:“亮子,去门口望风。”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只水囊和几块饼,道,“岳元帅、公子千万小声啊。”

岳飞岳雷虽饥渴难忍,面对饮食却无动于衷,自顾相互拥抱宽慰。

岳雷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地道:“爹爹当初为何不让雷儿与大哥一样习武?若像大哥一样习得一身武艺,早就杀了胡大头等人,救爹爹出去了。”

岳飞看着怀里天真的岳雷,强忍泪水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爹当初想啊,咱家已经有爹和你大哥两员武将了。等收复了故土,迎回了二圣。武将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那时就该文官治理天下了。爹希望你和几个弟弟都饱读诗书,在太平盛世里为百姓造福。”

老于不忍再听,叹口气,起身也到门口望风去了。

罗汝楫、林大声、王俊继续在岳家军中挖掘证据、物色证人。

鄂州州衙,林大声官署

林大声坐上位,徐庆坐左侧。

林大声惋惜地道:“徐统制,多年来内平叛乱,外拒金兵,为我大宋江山的稳定鞍前马后,劳苦功高啊。只是可惜,跟着岳飞十几年,才弄了个五品,实在太屈才了啊。”

徐庆正色道:“谢林大人关心。末将为国尽忠乃是分内之事。不敢计较个人得失。”

林大声点点头说:“好。徐统制**亮节!你既然一心为国尽忠,现在就有一件为国尽忠之事,只要徐将军表现出对圣上的忠心,本官保举你很快升迁四品。不知徐将军意下如何?”

徐庆拱手道:“岳元帅常教诲将士们,‘忠心国事,只可义责,不可利驱。’凡国家所需,林大人尽管吩咐,即使无官无赏,末将也是义不容辞。”

林大声盯着徐庆的脸说:“国有反臣,徐将军能助官家除奸吗?”

徐庆坚决地说:“朝廷但有差遣,末将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林大声道:“好!此次除奸,无需将军冲锋陷阵,只要你配合调查,查实奸臣谋反的罪证,即是大功一件。”

徐庆道:“请林大人明示。”

林大声道:“徐将军难道不知岳飞谋反之事?”

徐庆哼了一声道:“林大人转弯抹角,还是说到这件事了。前期秦丞相派人多次找末将,要我构陷元帅,徐某严词拒绝;张枢密对我威逼利诱,要我构陷元帅,徐某依旧严词拒绝;今日在林大人面前,徐某还是那句话——‘岳元帅尽忠报国,乃是吾辈楷模。但有奸人诬陷元帅,徐某只会据实陈述,绝不从奸构陷!’”

林大声白皙的面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板着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徐将军当知眼下情势!”

徐庆坦然道:“所谓情势,无非是元帅被奸人构陷,岳元帅部曲顺者昌,逆者亡而已!”

林大声冷笑道:“你知道就好!何去何从,你要好好掂量,以免自误!”

徐庆回到岳家军后军大营后,向自己的副手交待了军机事务,于当晚挂印而去,从此杳无音讯。

林大声官署

林大声坐上位,傅选坐左边。

林大声道:“傅将军,你由江西制置大使司统制官拨入岳家军八年了。不会与岳飞日久生情,淡忘了官家的恩泽吧?”

傅选道:“末将矢志不渝。”

林大声道:“圣上和丞相当然知道傅将军的忠心。只是眼下,岳飞谋反的罪证藏匿过深,还要仰仗傅将军发掘哩。”

傅选道:“前日,罗大人已经让王俊传达了上面的意思。末将思量再三,认为证据确实难以在岳家军中寻觅,反而在朝堂及其他将帅军中,或许能有所得。至于证人多访无益,岳家军两百五十二员大小将官能协助办案的寥寥无几。如牛皋、徐庆、王经、郝晸、王刚、郭进、李宝、梁兴、李山、赵秉渊、杨钦之流必袒护岳飞。唯有姚政、庞荣、李道三人,可许以高官厚禄,使之配合朝廷。另外董先乃末将至交好友,其人勇武非常,不惧胁迫,须晓之以利,动之以情。”

林大声道:“好。我与罗大人逐一劝说姚政、庞荣、李道。将军就去情动董先。”

林大声官署

林大声坐上位,姚政坐左边。

林大声惋惜地道:“姚统制,多年来内平叛乱,外拒金兵,为我大宋江山的稳固鞍前马后,劳苦功高啊。只是可惜,跟着岳飞十几年,才正五品,实在是屈才了啊。”

姚政面色复杂,说道:“末将多谢林大人关心。这些年来,末将随岳元帅驰骋疆场,快意恩仇,并不觉得屈才。”

林大声点点头说:“好。姚统制真乃英雄豪杰也!现有一件事,能让姚将军再次快意恩仇。不知姚将军意下如何?”

姚政拱手道:“请林大人明示。”

林大声捻须一笑,道:“有个官升四品的绝佳机会。想来,你绍兴三年即任岳家军正将,屡战有功;绍兴九年任游奕军统制;绍兴十年六月赴顺昌援助刘琦;七月战临颖大破金军;在颍昌之战中,率游奕军再次大破金军。真英雄也!可惜啊——直到现在,你还是正五品。不知道岳飞有没有将你的前途放在心上。”

姚政道:“除王都统、张副都统和牛皋、董先外,诸位统制都是正五品,众将均无异议。况且,论军功,我不如岳云。但是岳云之功,元帅屡次不报,至今岳云才从五品。元帅公平对待诸将,唯有对岳云有失公允而已。”

林大声意味深长地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岳飞图谋甚大,岂计较眼前的一官半职?你等平日里称呼岳云什么?”

姚政道:“平日里,将士们呼岳云为‘岳公子’或‘赢官人’。”

林大声冷笑道:“若有一日,将士们呼岳云为‘岳太子’或‘赢官家’。你姚政算是从龙之功呢?还是谋反逆臣?”

姚政急切地道:“断无此事!”

林大声怒道:“何言断无?已经有了!你不知这段时间,官家一直在调查岳飞谋反之事吗?”

姚政解释道:“末将是说,岳元帅断断不会谋反。”

林大声冷笑道:“官家以为他会,秦丞相以为他会,张枢密以为他会,朝堂衮衮诸公都以为他会,你一个五品官凭什么说他不会?”

姚政辩解道:“事实是……”

林大声打断姚政的话,训斥道:“事实?你知道什么事实?岳飞什么秘密都对你说了?”

姚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你,你,你说的是什么秘密?”

林大声反问道:“你什么你,你连什么秘密都不知道,就敢妄言会不会!你不知道对抗官家的后果吗?”

姚政一时语塞,结结巴巴道:“我……我……”

林大声呵斥道:“我什么我,我就实话告诉你——岳飞谋反的事已经查实了。现在官家就是要看看岳家军的众将领,谁对圣上忠诚,谁与岳飞同谋!本官现在要知道,你姚政对陛下忠不忠!说吧——‘忠’还是“不忠”!”

姚政冷汗直冒,不住口地说:“忠,忠。”

林大声爽然一笑道:“哎,这就对了嘛。记好了你姚政是官家的忠臣,绝不与反臣同流合污。能不能做到?”

姚政支支吾吾地说:“能,可是岳元帅他不……官家……我……”

林大声突然放慢语速道:“别紧张,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忠臣?”

姚政小声道:“是。”

林大声突然又加快语速问:“你会不会与反臣同流合污?”

姚政小声道:“不会。”

林大声问:“你不会干什么?快说!”

姚政小声道:“不会与反臣同流合污。”

林大声喝问:“反臣是谁?”

姚政道:“是……是……是……”

林大声喝道:“你是忠于官家还是参与岳飞谋反,就在你一念之间了!快说——谁是反臣?”

姚政大脑一片空白,眼睛一闭,咬着牙说:“岳飞!”

“哎——对了!姚将军真乃忠义之士!”林大声赞叹道,“一会本官就写奏章,向圣上禀明将军的忠诚。岳飞谋反结案之后,你这样的有功之臣都会据功升迁。”

姚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丢了魂一般,眼神空洞,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滑落。

大理寺大堂

万俟卨道:“董统制,岳飞谋反的事,朝野上下都知道了。现在有几件事,需要你来核实一下。”

董先看了傅选一眼,略一拱手道:“大人请问吧。”

万俟卨道:“岳飞初封节度使时,曾将自己与我朝太祖相提并论。可有此事?”

董先道:“绍兴四年,岳元帅第一次北伐,收复了襄阳六郡,被封为清远军节度使。岳元帅上表谢恩说‘圣上恩典令臣诚惶诚恐,当尽忠报国以谢陛下。’并未将自己与太祖相提并论。”

万俟卨道:“私下里,总说过吧!”

董先道:“末将未曾闻之。”

万俟卨看了傅选一眼,又问董先:“去年,从朱仙镇班师途中,岳飞在一座破庙里问‘这以后,国家之事,怎么办?’张宪说‘只能靠相公处置了。’可有此事?”

董先道:“当晚,我等在一座破庙休息。大家因北伐功败垂成,彻夜难眠,彼此讨论军机,有人问‘下次何时北伐?’岳元帅闭目无言,大家皆茫然叹息。未闻张宪有何言论。”

万俟卨瞪了傅选一眼,又问:“今年春天,金军入寇淮西,听到张俊和韩世忠吃了败仗,岳飞嘲笑张相公和韩相公。可有此事?”

董先道:“二月下旬,接到增援淮西的诏令后,岳元帅即带我等驰援。半路又接到张相公的咨目,说是已经取得柘皋大捷,前线粮草不足,已令刘家军渡江返回太平州,并让岳家军撤兵。岳元帅说金军仍在淮西,因此未回鄂州,而是到舒城待命。三月上旬金军突袭濠州,诏令岳家军与韩家军驰援。韩家军离得近先到半日。岳家军赶到时,张家军与韩家军皆已败退。岳元帅气愤至极,但是并未嘲笑张相公和韩相公,只是发了句牢骚。”

万俟卨急忙问:“你所说的‘牢骚’,是不是岳飞说‘国家到了这般地步,官家还不修德。’这件事?”

董先道:“是。”

傅选总算松了一口气。

万俟卨脸色稍缓,道:“这是辱骂官家的大逆之罪。当时,众将听后有何反应?”

董先道:“众将知道这是岳元帅一时的气话。因此众将没有什么反应。”

万俟卨道:“张宪、岳云有何反应?”

董先道:“众人都未出声,末将当时并未注意张宪、岳云的反应。”

万俟卨道:“录事记下——董先指证岳飞于淮西指斥乘舆。张宪、岳云等认同岳飞的叛逆言论,亦腹诽官家。”

董先大吃一惊道:“大人,董先不是这个意思!”

万俟卨道:“董统制。岳飞谋反的事,本官收集到了大量铁证。刚才本官随便拿了四件事试探你,没想到四条已被证实的罪证,你竟否认了三条!忠君之臣都主动与岳飞脱开干系,而你呢?言语之中还处处为岳飞开脱。要不是看在傅统制面上,本官定将你董先的名字与张宪、岳云写在一处。”

傅选立即跪倒哀求:“万俟大人不可啊!董先与末将虽非一奶同胞,却是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董先绝非岳飞同谋!”

姚政亦跪倒:“末将也愿为董统制担保。”

万俟卨叹气道:“咳——你们俩呀。这可是谋反之罪!你二人真愿为董先担保?”

二人道:“愿与董先同生共死!”

万俟卨道:“这,这,你们叫本官,咳!算了,算了,让董先签个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二人谢过万俟卨,拿证言笔录让董先签字画押。

董先只得含泪签字并按上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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