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弹珠退敌
秋天到了,深圳城中村的梧桐叶开始泛黄。
方天攥着书包带穿过巷子,听见台球屋传来推搡声。
「李老板,这月保护费还没交啊?」
三個紋身混混堵着刀疤李,其中一人踢翻了啤酒箱。
玻璃碴子溅到方天脚边,他看见刀疤李额角渗血。
「我这小本生意...」
刀疤李话音未落,混混挥拳砸向他腹部。
方天突然大喊:「等一下!」
混混们扭头,看见个九岁男孩站在光影里。
「小孩滚一边去!」
染黄发的混混抬脚踹来,方天闪身躲过。
「你们不是要钱吗?」
男孩从书包掏出玻璃弹珠,在掌心转了个圈。
「我跟你们赌一把,赢了就放过李叔。」
黄发混混大笑,露出金牙。
「小屁孩还会赌?你拿什么赌?」
「就赌这个。」
方天举起弹珠,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规则很简单,」他指向巷口的垃圾桶,「谁能用弹珠打进桶口,就算赢。」
另一个混混嗤笑:「你当这是打弹珠游戏?」
方天弯腰捡起块碎石,在地上画了条线。
「站在这儿打,每人三颗弹珠。」
刀疤李捂着肚子咳嗽:「小天,别管这事...」
「让他玩!」黄发混混掏出钱包,「老子赢了,这小子以后给我当马仔。」
方天点头,将三颗弹珠放在线前。
第一个混混上前,眯眼瞄准,弹珠偏出半米。
第二个混混用力过猛,弹珠撞在墙上反弹回来。
黄发混混啐了口痰,攥紧弹珠:「看好了小子——」
弹珠飞出,擦着桶边滚远。
方天走上前,指尖轻轻捏住弹珠。
巷风卷起他的校服衣角,他想起电视里亨得利的握杆姿势。
手腕微抖,弹珠破空而出,「啪」地落进垃圾桶。
刀疤李瞪大眼,混混们面面相觑。
「再来!」黄发混混说。
方天摇头:「愿赌服输。」
混混恼羞成怒,挥拳砸向他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攥住混混手腕。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小孩?」
说话的是个驼背老人,穿褪色中山装,手里拎着布袋。
黄发混混想挣脱,却发现对方手劲极大。
「老东西找死!」
另一个混混掏出匕首,老人突然松手,黄花混混和他的小混混撞在一起了,脑袋撞脑袋,痛的哇哇叫,几个小混混慌慌张张逃走了。
老人转身对他说:「小子,回家吧。」
不等方天开口,老人已消失在巷子尽头。
刀疤李瘫坐在地,冲方天竖起大拇指。
「真有你的,比台球还准。」
方天扶起李叔,捡起书包,放在旁边,准备拿球杆玩几杆。
他刚要伸手,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方天!」
李月华的声音像冰锥,刺破暮色。
方天慌忙走开,转身时,母亲已看见他掌心的弹珠。
「手伸出来。」
李月华拽住他手腕,掰开手指。
玻璃弹珠滚落地面,滚向那球杆。
「这是什么?」
李月华扬起巴掌,方天倔强地别过脸。
刀疤李想解释,被方建国拦住。
「月华,先回家说...」
「回家?」李月华冷笑,「他刚才跟混混赌弹珠!」
方建国震惊地看向儿子:「小天,这是真的?」
男孩咬着唇不说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李月华拽着他往家走。
「以后每天放学,我亲自去接你。」
「妈,我只是想帮李叔...」
「帮什么帮?」李月华猛地转身,「再让我发现你碰这些歪门邪道,就把你送回老家!」
方天愣住,他知道母亲说得出做得到。
巷口的路灯突然亮起,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方建国想开口,被李月华瞪了回去。
「明天去学校,让老师安排你坐第一排。」
「妈,我不想坐第一排...」
「我说了算!」
李月华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方天低头盯着地面,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母亲的影子完全笼罩。
深夜,方天听见窗外有动静。
他掀开窗帘,看见白天的驼背老人站在树下。
老人冲他招招手,转身消失在围墙后。
方天犹豫片刻,翻出窗户。
围墙外的空地上,老人摆好了简易台球桌——用木板搭成台面,砖块当球袋。
「试过用砖头当球袋吗?」
老人递来根旧杆,杆头刻着「陈」字。
方天握住球杆,触感比想象中粗糙。
「您是谁?」
「叫我老陈就行。」
老人点燃烟斗,火光在夜色中明灭。
「白天那杆弹珠,打得不错。」
方天低头:「只是凑巧。」
「不是凑巧,」老陈吐了口烟,「是天赋。」
男孩猛地抬头,看见老人镜片后的目光如炬。
「我观察你很久了,」老陈指了指台球屋方向,「每天晚上,你都在窗台用弹珠练瞄准。」
方天攥紧球杆,掌心出汗。
「你母亲反对?」
方天点头,喉咙发紧。
老陈突然起身,用球杆指向夜空。
「看见那颗最亮的星吗?」
方天顺着杆头望去,是启明星。
「它之所以亮,是因为没被乌云遮住。」
老人将球杆塞进方天手里。
「每天凌晨三点,来这儿找我。」
不等方天回答,老人已转身离去,脚步声消失在夜色中。
方天握着球杆,感受着杆身上的刻痕,像是某种暗号。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凌晨两点三刻。
他想起母亲的威胁,想起父亲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老陈说的「天赋」。
球杆在掌心转了个圈,他突然想起白天那个黄发混混的表情——
当弹珠落进垃圾桶时,对方眼里闪过的震惊。
那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是天赋对平庸的征服。
方天抬头望向启明星,握紧球杆走向木板球桌。
第一杆击出,白球撞上红砖「红球」,发出清脆声响。
球没进袋,却在木板上留下道淡淡的杆痕。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玩,带着生涩的兴奋。
第二杆,第三杆...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方天终于让「红球」滚进了砖块堆成的袋口。
他擦了擦汗,看见球杆头沾了些砖屑,像巧粉一样。
「天赋不是天上掉的,」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拿命换的。」
方天转身,看见老人手里拎着袋包子。
「吃完回家,别让你妈发现。」
男孩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涌出。
不是因为累,不是因为怕,是因为终于有人懂他——
懂他对绿呢桌的渴望,懂他挥杆时的心跳,懂他被母亲压制的梦想。
老陈掏出块怀表,表盘上刻着「1985年全国冠军」。
「我当年拿冠军时,也跟你这么大。」
方天愣住,突然想起父亲提过的「退役国手陈默」。
「您是...」
老陈摆摆手,转身离开。
「记住,天赋就像田里的苗,不浇水,就会枯死。」
方天攥紧怀表,看着老人消失在晨光中。
他摸出裤兜里的纸条——母亲写的「再玩台球,打断你腿」。
纸条边缘已磨破,像他偷偷练球的指尖。
远处传来母亲喊他吃饭的声音,方天迅速藏好球杆和怀表。
跑回家的路上,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晨光中跳跃,像极了台球桌上跳动的白球。
这一天,深圳的秋天格外清爽,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为某个秘密伴奏。
方天知道,从今天起,他有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母亲掌控的书桌与试卷,
一个是老陈守护的木板球桌与启明星。
而他,要在这两个世界之间,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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