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聚焦

迈入高一的升学仪式,依旧如预料那般索然无味,毫无新意,让人丝毫提不起对新学期的向往及渴望,仅存的那一丝憧憬,也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苏境尘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神情涣散,余光时不时瞟向舞台上正在卖力表演的同学,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迅速侵蚀了他的整片大脑,使他不由自主地频频打着哈欠。

掰出手指算了算,这已经是短短十分钟里,自己的第八个哈欠了。

正恍惚间,小腹处忽然泛起一阵轻微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胃里不停翻腾、搅动,扰得他心烦意乱,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他皱了皱眉头,暗自思忖一番,还是决定去趟厕所,先解这燃眉之急,以免拉裤兜子上烙得一身骚名。

“呦!这么早就想开溜,急着赶去相亲啊?”苏境尘刚要起身,一只粗糙的大手便从身后猛然探出,带着一股蛮横无理的劲头,重重地拍在他肩头。

苏境尘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倾压下来,身子一沉,闷哼一声,又重重地跌回到了椅子上,尾巴骨被这下墩的生疼。

他满心愤怒,回头狠狠瞪了身后那人一眼,见对方一脸贼兮兮的傻笑,心里更是升起无名火:“别来烦我!把手拿开!”

那人见苏境尘毫不客气,“砸吧”了“砸吧”嘴,满不在乎地回应道:“看你急成这样,行,这次姑且放过你。”

“算你识相!”苏境尘粗暴地甩开那只手,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这才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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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升学仪式总算画上了还算圆满的**,完美落下帷幕。

刹那间,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尖叫与欢呼声,掌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校长带领着一众县委员在老师们的簇拥之下,由四名保安严密护送,相跟着一个接一个的缓步走下舞台,最终消失在那片殷红的幕布之后。

李道义再次见到苏境尘时,是在公交站的站檐之下。

他老远就一眼瞧见了那顶熟悉的鸭舌帽。

那是去年自己花了不少心思、斥“巨资”给好哥们儿买的生日礼物。虽说不是什么名牌货,但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当时苏境尘收到礼物时还假意推脱了好几回,想来在意的也是自己的这份心意。

回忆间,李道义已悄悄猫着腰,趁着苏境尘背身的间隙,一点点挪至近处。

正准备搞个“突然袭击”,逗逗好友,没想到苏境尘却恰好在这时第六感作祟转过了身。

二人四目相对,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好在李道义向来是班上缓和气氛的好手,只见他微微弯下腰,右腿突然高高抬起,向前猛地一摆,做了个只有专业足球运动员才能精准拿捏的凌空抽射动作。

末了,还不忘假模假式地干咳一声,整套表演一气呵成,趣味十足。

而李道义这般滑稽行为,也成功逗得苏境尘“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你笑个屁!”李道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傻里傻气”,挠挠头,没好气地抱怨道。

“感觉你比那些只会死磕书本的书呆子表演天赋高多了,简直溢出屏幕!哈哈哈!”苏境尘才不管李道义是否羞愧难忍,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口中还不停打趣。

“哎呀,真是受不了你!”李道义大跨两步来到苏境尘跟前,示意其伸出手,随后不由分说的将一张长方形硬纸卡片塞到了对方手中:“老师要的个人名片,回家记得填一下。”

“哦?上个高中还得搞个人名片?”苏境尘憋着笑,涨红了脸,摊开手掌,翻来覆去地打量那张卡片,开口下意识嘟囔:“姓名、年龄、手机号码、身份证号,居然还要填现居住址?这跟开户有什么区别?”

见李道义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点头,苏境尘也只好无奈地苦笑一声,在心中暗叫莫名其妙。

“话说,她怎么样了?”不远处,双层公交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车头荧光板上的红色数字在傍晚昏黄天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李瑶吗?我昨天跟她通电话了,听她的语气,状态似乎不容乐观。”

“是吗?怪不得今天升学仪式都没来。”

“她爸妈也不知道成天在外瞎忙些啥?自家女儿身体都这样了,工作再重要能有女儿重要?”

“也别这么说,这种时候,她爸妈心里肯定也不好受,说不定比咱们还揪心呢。”

“但愿如此吧。”

交谈间,苏境尘已顺利搭上了开往崖口站的公共汽车。

李道义紧跟其后,上车后,环顾车厢四周,便随意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一路无话。

十分钟后,崖口站到了。

苏境尘身形一闪,迅速下了车,很快便消失在了窗外的黑暗之中。

李道义单手托腮,隔着车窗望着街边五花八门、鳞次栉比的商业房,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凄凉。

这股情绪来得毫无征兆,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

正出神之际,一阵窃窃私语悄然钻进耳窝。

李道义斜眼瞥向后方邻座,从体型和侧脸不难判断,坐在自己斜后的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

一个浓眉大眼,下巴扁平,像是被液压机狠狠压过一般。

另一个眼角长着一颗特别显眼的大黑痣,活像一粒咖啡豆。

李道义向来不喜欢咖啡,这会儿看着那颗痣,心里倒莫名升起一股厌恶之意。

他环顾四周,基本断定,这俩孩子的家长估计没在这辆行驶的公交车上。

现在这些家长,心可真够大的———李道义微微摇头,暗自感慨。

“你看看这是什么?”

“哇!新出的漫画书!你从哪儿弄来的?”

“嘘!这是秘密,你想听不?”

“想听想听!”

长黑痣的男孩故意卖起了关子,接着便凑近身旁小伙伴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其实,我爸是图书馆馆长,每次一有新的漫画书上架,他都第一时间给我拿来一本。”

男孩越说越兴奋,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响亮。

那原本刻意压低声音的悄悄话,也随着其情绪的不断亢奋升温,逐渐变的震耳欲聋,这下子全车厢的人大概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眼看这俩孩子天真无邪般的幼稚模样,李道义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勾起了他心底那段尘封许久的回忆。

那是一个碧空如洗、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肯定有僵尸的嘛!”

“可老师说那都是漫画书里为哄小孩儿编的科幻故事,不能信啊。”

“老师说得不对!他们就是欺负咱们年纪小,没主见,才给咱们灌输那些他们自认为正确的理论。其实僵尸到处都是,说不定这辆车上就藏着一两个也说不定呢!”

俩小孩越说越起劲儿,声音不断回荡在整间车厢,引得靠在铁杆上闭目养神的列车安全员都不满地嘟了嘟嘴。

李道义正想过去提醒两句,猛一扭头,却发现那俩小孩正眼神直勾地盯着自己,目光空洞无神,似乎还透露着某种嫌恶。

李道义心里“咯噔”一下———这俩孩子盯着我干啥?

一股寒意如摧枯拉朽般直击大脑皮层,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令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他本就性子急躁,行事风风火火,讲话口直心快,遇到这类怪事怎能不恼?肚中的三斤“火药桶”一下就炸完了。

心想:“这俩小鬼头到底在看啥呢?我脸上又没画漫画没写字儿?真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儿!欠收拾!

想到这里,不禁怒火中烧,起身就要去抓那黑痣男孩儿的肩膀,余光却似乎捕捉到了一幕极为瘆人的场景。

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动弹不得,像是信号短路后的机器人一般。

怎么可能……他们……这些乘客……为什么……都在用那种毫无生气的眼神……盯着我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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