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起梧桐

深秋的雨裹着冰碴砸在青瓦上,发出密如鼓点的声响。顾准蜷缩在码头仓库霉味刺鼻的角落,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一盏自制的机关灯。这盏灯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只要轻轻转动灯座,便能射出淬毒的银针。

忽然,巷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刀剑相击的铮鸣。顾准瞳孔骤缩,迅速将腰间短刃抽出半截。湿漉漉的木板门 “砰” 地被撞开,一个浑身浴血的老者跌跌撞撞冲进来,身后追兵的喊杀声震得仓库梁柱都在发颤。老者身上的粗布短打已被血浸透,右肩插着的箭矢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渗出黑血,显然箭簇淬了毒。

“救...... 救我......” 老者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珠突然爆出精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顾准腰间晃动的药囊上,那药囊边缘用金线绣着的 “玄鸟逐日” 暗纹,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这是顾家独有的标识,只有嫡系子弟才有权佩戴。顾准心中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下机关灯底座的暗扣。

顷刻间,仓库梁柱间暗藏的弩箭破空而出,伴随着破空声,三名追兵惨叫着倒下。趁此机会,顾准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老者。老者从怀中掏出一本用油渍麻布包裹的手记,枯黄的手指在封皮上摸索:“我是墨家机关传人...... 二十年前为顾家打造过攻城器械...... 这本手记里,有当年军粮押运路线的机关部署图......” 话音未落,老者头一歪,没了气息。

顾准颤抖着翻开手记,泛黄的纸页间,赫然夹着一张残缺的羊皮地图。地图边缘焦黑,显然曾遭火焚,而地图上标注的路线,竟与已故太监陈德海留下的密档中记载的边疆地图有着诡异的重合之处。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能听见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的声音。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鎏金铜兽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将禁宫藏书阁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里。萧泠月手持先帝遗诏,神色庄重地踏入这座禁地。红木书架上堆积着数百年的典籍,散发着陈年纸张特有的腐朽气息。她踩着冰凉的青砖,在书架间来回穿梭,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终于,在最深处的檀木书架上,萧泠月找到了那本太祖手札。翻开泛黄的纸页,一张边疆地图缓缓展开。然而,本该完整的地图却缺失了西北角,缺口处的撕裂痕迹整齐得有些刻意,显然是人为所致。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残缺处,仿佛能触摸到当年那场阴谋留下的伤疤。

“公主,时辰不早了。” 宫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安的催促。萧泠月将地图小心翼翼地塞进袖中,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书架底层。那里,一本布满灰尘的典籍封面上,竟也绣着 “玄鸟逐日” 的暗纹。她心中猛地一动,正要伸手去拿,却听到远处传来皇后的声音,威严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萧泠月咬了咬唇,只得匆匆离去,那本典籍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仿佛苍天也在为顾家鸣不平。顾家祖坟所在的山坡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塌陷的坟茔。正在附近采药的顾准嫂子沈清梧闻声赶来,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兄长的棺材暴露在外,棺木表面布满裂痕,显然经历过剧烈的撞击。

更令人震惊的是,本该在当年敌将手中的顾家传家宝剑 —— 龙吟剑,此刻正断成两截,插在兄长的棺木之上。沈清梧颤抖着伸手握住剑柄,剑身上 “忠勇传家” 四个篆字依旧清晰,那是顾家世代相传的家训。她突然想起出嫁时,公公曾郑重地说过,龙吟剑从不离顾家主将身边。可为何这把剑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断成两截?

强忍着泪水,沈清梧将断剑收好,却在棺木底部摸到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竟是一枚刻着凤凰纹的玉牌 —— 与陷害顾家的密函上的纹饰一模一样。玉牌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在闪电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

消息很快传到了萧泠月耳中。她连夜换上一身夜行衣,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入顾府旧宅。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在满是灰尘的桌上,沈清梧早已等候在此。看着桌上的断剑和玉牌,萧泠月的手紧紧攥住发间的青玉簪,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当年祖父战死前,用血写下的‘粮’字,如今看来,背后牵扯的远不止军粮掺沙这么简单。”

顾准带着墨家手记和羊皮地图,冒险回到京城。他在一处隐秘的破庙中,与萧泠月和沈清梧会合。破庙的屋顶不断漏雨,滴落在三人围坐的石桌上,烛光在雨水中摇曳不定,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忽大忽小。

当顾准展开那张残缺的边疆地图时,萧泠月突然惊呼出声:“这缺口的形状,与我在禁宫发现的地图完全吻合!” 她急忙掏出怀中的地图,两张地图拼合的瞬间,一个完整的边疆防线图出现在眼前,而地图上一个用朱砂标注的地点,正是当年顾家军被伏击的地方。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顾准神色一凛,迅速启动随身携带的机关,将重要线索藏入暗格。一队黑衣人破窗而入,为首之人冷笑一声:“顾家余孽,果然还没死绝。” 刀剑相交的瞬间,顾准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 与皇帝书房中的熏香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大寒,难道连皇帝都牵扯其中?

激烈的打斗中,沈清梧为了保护萧泠月,被黑衣人划伤手臂。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袖,却依然挡不住她手中的匕首。顾准心急如焚,强撑着体弱的身躯,使出顾家秘传的剑法,却因气息不稳逐渐落入下风。就在生死关头,一道剑光破空而来,神秘剑客再次现身。

他的剑法凌厉如电,几招便击退了黑衣人。“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神秘剑客摘下斗笠,竟是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我是顾老将军的副将,当年侥幸逃脱。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 他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与顾准和萧清婉手中的残片拼合在一起,“现在,是时候揭开这场阴谋的全貌了。”

暴雨依旧肆虐,院中的梧桐树在狂风中疯狂摇曳,枝叶在闪电的照耀下投下狰狞的影子。顾准等人知道,这个夜晚过后,一切都将改变。那些被隐藏的真相,即将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笋,再也无法被掩埋。而他们,也将正式踏上复仇之路,哪怕前方荆棘丛生,哪怕对手权倾朝野,他们也绝不退缩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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