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段

第三段 课桌抽屉里的秘密

课桌抽屉深处粘着块融化过的口香糖,小磊用指甲刮了两下,树脂碎屑粘在指腹上,带着陈年的苹果味。那股甜腻混着抽屉里潮湿的霉味,仿佛封存着无数个被遗忘的课间。课本从书包里滑出时,夹在中间的茉莉花瓣掉在课桌上,干枯的花瓣呈半透明状,叶脉像老人手上的青筋。他慌忙用作业本盖住,却看见斜前方的钱晓雨正在发数学卷子,她的每一份卷子都对齐成45度角,指尖划过卷面时,指甲边缘泛着健康的粉色——那是从未接触过洗衣粉、煤球灰的手,而他的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灰,指尖还有帮母亲搬蜂窝煤时烫出的小疤,此刻正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那些疤痕像是无声的勋章,记录着他与生活抗争的点滴。

“数学作业。”声音从头顶落下时,小磊正盯着自己的空作业本发呆。钱晓雨的手腕悬在他课桌上方,腕骨处的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片落在雪地上的枯叶。她的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白衬衫,领口纽扣系到第二颗,领口熨得笔挺,而他的校服里面,是洗得发黄的圆领T恤,领口松垮地堆在锁骨上,袖口短得露出腕骨,拆线的针脚在皮肤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像道未愈的伤。他能看见她作业本上的红笔批注,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个勾叉都带着利落的棱角,不像他的课本,到处是母亲用铅笔写的提醒:“记得带尺子”“作业本夹在书包夹层”,字迹歪斜,带着用力过猛的颤抖。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是母亲在疲惫劳作后,依然不忘对他的关怀。

“没写……”他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像块咽不下的馒头。钱晓雨的笔尖停在登记本上,纸页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是冰层开裂。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课本上的胶带——那是母亲用封箱带粘补的,边缘翘起的部分还沾着没撕干净的快递单,上面印着“童装促销”的字样,却从未属于他。“上周的作业也没交?”她的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淡,却让小磊想起旧书店老板的质问:“口袋里是什么?拿出来。”那天他只是把脸埋在狄金森的诗集里,闻着油墨与霉味交织的气息,老板却拽住他的胳膊,直到母亲赶来。母亲的围裙上沾着洗不掉的蓝墨水,那是帮裁缝铺描花样时蹭的,指甲缝里还卡着细小的粉笔灰——她白天在小学食堂帮厨,晚上接裁缝铺的零活,双手永远带着洗不掉的劳作痕迹。那些痕迹,是母亲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的见证。

钱晓雨的笔尖在登记本上落下,红叉比墨水更红,像滴在雪地上的血。小磊盯着那道红叉,突然想起昨晚母亲在缝纫机前的叹息。他本想写完作业再睡,可母亲凌晨才从裁缝铺回来,带着一身布料的味道,说:“磊磊,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于是他趴在厨房的木桌上,听着煤炉的“滋滋”声,眼皮越来越沉,作业本上的字渐渐模糊,最终只留下几道歪斜的铅笔印。厨房的灯光昏黄,映照着母亲疲惫却温柔的脸庞,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辜负母亲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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