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音。
这具身体到底娇弱，不过一板子下来，已是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武姨娘见状，眼底飞快掠过几分得意。
可面上却立时换上焦急万分的神色，急急忙忙地上前几步，伸手便要去拉姜显的胳膊。
“老爷，老爷，别打了！黎儿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再说，本就是焕儿顽劣，弄坏了她的花草在先，她心里有气也是人之常情啊！”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当真是心疼姜黎一般。
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姜焕许是被这阵仗吓着了。
又或许是觉得自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瘪着小嘴，又哭了起来，指着板凳上的姜黎，口齿不清地控诉。
“是姐姐坏！是姐姐打我！还让我的牙牙掉了！”
姜显瞧着宝贝儿子哭得那般伤心可怜的模样，方才因武姨娘劝说而略微平复些许的怒意，此刻又尽数被点燃。
他一把甩开武姨娘的手，指着那执家法的家丁，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官继续打！”
姜黎脑子里那些声音又开始嘀嘀咕咕。
【这渣爹，瞧见女儿生气，竟真下得去这般狠手打自个儿的亲骨肉。】
【便是寻常犯人，怕也不能这么个打法吧。】
【姜黎当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一家子人，日后黑化也是被逼出来的。】
【唉，若是那个男二在，定然不会让她受这般欺负的。】
【还提什么男二，他眼下怕是自个儿都顾不过来，还是个病秧子呢。】
弹幕上，一句句皆是对姜黎的同情。
那沉重的家法板子，一下接着一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武氏眼瞧着那板子一下下落在姜黎身上，面上故作不忍，心里头却早乐开了花。
她估摸着火候也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万一真打出个好歹，传到端王府那边，她也不好交代。
她哎呀一声，装出心疼得不得了的模样，急急忙忙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那个执着家法棍的小厮。
“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
武氏说着，竟真的扑到了姜黎的身上，用自个儿的身子护住了她，抬起那张泪眼婆娑的脸，望向姜显。
“老爷，黎儿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您怎能真的如此狠心！”
姜显瞧着武氏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再听她这般一说，心头那股火气顿时便消了大半。
他本就心疼武氏，此刻见她这般护着姜黎，更是怕那板子万一失了准头，伤着了自个儿的心尖尖。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对着那还举着板子的小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先退下吧。”
那小厮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应了声，躬着身子退到了一旁。
武氏见那小厮退下了，这才慢悠悠地从姜黎身上爬起来，伸手便要去扶姜黎。
“黎儿，你怎么样了？身上疼不疼？快，姨娘这就带你去上药。”
她嘴里说着，也不等姜黎回应，便朝着侍立在旁的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与另一个丫鬟一道，将趴在长凳上已然有些虚脱的姜黎扶了起来。
姜黎只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似的，后背的痛楚一阵阵袭来，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寻不着半分，更别提挣扎了。
她就这么任由着那几个粗壮的嬷嬷架着，一路歪歪倒倒地被拖往清梅轩。
清梅轩的门槛刚迈过，武氏那张虚伪的脸便凑了上来，嘴里头不住地张罗着。
“哎哟，快，快把大小姐扶到软榻上歇着，仔细着些，莫碰着了伤处。”
姜黎被她们几乎是扔在软榻上，整个人面朝下趴着，身后挨板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渐渐地，竟有些麻木了。
武氏站在榻边，瞧着姜黎那副狼狈模样，眉头轻轻一动，很快又舒展开来，换上那副惯常的嗔怪神情，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也是个犟脾气。明知道你父亲那性子，何苦说那些话去激他？老爷也是，都这把岁数了，还跟个孩子置气，真是……”
姜黎闭着眼，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当没听见武氏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腔调。
武氏也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顾自地吩咐丫鬟取了药膏来。
很快，姜黎便感觉到自个儿身后那层薄薄的衣料被人掀开。
紧接着，冰凉的药膏触了上来，激得她微微一颤。
“姨娘来替你揉揉，这药膏揉开了，才好得快些。”
武氏的声音听着温温柔柔的，手上的动作却截然不同。
那药膏刚敷上时还带着几分凉意，可随着她的揉按，一股钻心的疼便从伤处蔓延开来。
力道之大，哪里是揉药，分明是想让她再多受些罪。
姜黎死死咬着下唇，额角豆大的冷汗一颗颗渗出，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枕褥一角。
武氏垂着眼，瞧着姜黎那强忍痛苦，却一声不吭的模样，心头的火气反倒越烧越旺。
她手下的力道，便也跟着重了几分。
这小贱蹄子，骨头倒是硬得很！
打了她的焕儿，让焕儿哭得那般凄惨，如今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她今日，定要叫这小贱蹄子也尝尝，什么叫痛入骨髓！
姜瑛此时也凑过来，手里捏着块干净的帕子，半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替姜黎擦拭额角的冷汗。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父亲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与他硬顶，到头来，受苦的还不是自个儿。”
话是说得情真意切，可她那双眸子里，却藏着怎么也掩不住的得意。
姜黎只觉得心头一阵烦恶，连睁开眼瞧她一眼的力气都懒得。
她索性将脸颊往里侧了侧，阖着眼，不言不语。
太尉府这边暗潮汹涌，而此时的端王府，亦是不平静。
屋内，谢云谏眉心紧蹙，在屋里来回踱着步，那方寸之地几乎要被他踩出个坑来。
外头门扉轻响，流火一身风尘，闪身而入。
“如何？”谢云谏脚步一顿，急声问道。
流火奔波了一路，气息尚有些不稳，他喘了几口粗气，才回道：“回世子，打探清楚了，世子妃……世子妃在太尉府被动了家法，挨了好几十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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