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灵堂观香

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白狐岭的青石板路,我和林姐踩着满地积水,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了那座青砖小院。朱漆斑驳的木门上悬着褪色的"狐仙居"匾额,门环两侧贴着泛黄的符咒,隐约透着神秘的气息。

推门而入,院中飘来阵阵檀香。堂屋前廊下,十几个男女或坐或站,低声交谈着,看来都是来求胡仙娘娘看事的香客。林姐熟稔地向门口的小童子打了个招呼,塞了些香火钱,我们便在廊下的长凳上坐下等候。

趁着等待的间隙,我细细打量这座神秘的仙堂。正屋雕梁画栋,檐角悬着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两侧厢房门窗紧闭,却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院中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通向一座八角亭,亭中供着一尊狐仙神像,九尾狐身,人面含春,神态庄严而神秘。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香客们陆续散去。林姐带着我穿过雕花木廊,走进正厅。屋内烛火摇曳,香烟袅袅,墙上挂着数十幅神像画像,居中最显眼的位置,供奉着一幅九尾灵狐图。画中白衣女子容貌绝美,九条尾巴舒展如祥云,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眼神似笑非笑,仿佛能看透人心。

胡仙娘娘端坐在神案之后,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左半边脸颊覆盖着大片青紫色胎记,宛如泼墨,与右半边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更添几分神秘莫测。她身着月白色道袍,头戴莲花冠,周身萦绕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方才进门时,跟着你们的那位烟魂,是何人?"胡仙娘娘开口,声音清冷如泉,惊得我浑身一颤。林姐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回头张望,却只看见空荡荡的门廊。

胡仙娘娘轻笑道:"不必惊慌,我这仙堂自有仙兵把守,孤魂野鬼近不得身。她见势不妙,已经走了。"林姐这才稍稍安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听完叙述,胡仙娘娘伸出左手,指尖在掌心飞速掐算,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她眉头紧锁:"不对,这烟魂缠着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夫君。她怨念极深,誓要取他性命。从卦象来看,你夫君怕是凶多吉少。"

林姐慌忙从手提包中取出一沓钞票:"胡仙娘娘,只要能救他性命,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胡仙娘娘却只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轻轻压在香炉下,随后取出一支粗长的檀香。

"观香问事,讲究颇多。"胡仙娘娘点燃檀香,青烟袅袅升起,"火要自然旺,不可吹不可扇;烟要直上九霄,若盘旋打转,必有冤情;香灰以白为吉,黑则大凶。"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支檀香。火苗起初摇曳不定,险些熄灭,好不容易旺起来,却又冒出缕缕黑烟。香烟并未直上,而是在空中盘旋缠绕,宛如一条黑色的毒蛇。林姐脸色愈发苍白,我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胡仙娘娘又向林姐要了老板的生辰八字,写在黄纸上,置于香炉前。随着时间推移,香火的异象愈发明显:中间三根主香忽明忽暗,右侧代表黄家仙的香头高高耸起,且向内弯曲,宛如一只勾魂的手指。

胡仙娘娘双手合十,对着香火拜了三拜,神色凝重:"明月,实话告诉你,这烟魂是你家门槛里的亲戚,年纪轻轻就横死,怨念冲天。你且说实话,她与你夫君到底是何关系?"

林姐犹豫再三,终于咬牙道:"她是我夫君的远房表妹,在店里打工时...出了意外。我们已经赔了钱,她家也收了,按理说..."

"赔钱就能偿命?"胡仙娘娘打断她的话,"她已在地府状告你夫君,今晚子时,便是你夫君的大限。"

林姐扑通一声跪下:"胡仙娘娘,求求您救救他!他再不好,也是孩子的父亲啊!"

胡仙娘娘盯着香火看了许久,摇头叹息:"难啊!这烟魂死死占着香火,非要索命不可。而且...此事恐怕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她突然转头看向我,目光如电,"这小伙子又是何人?"

"他是店里的伙计,一直跟着我。这事他也知情。"林姐回答。

胡仙娘娘微微颔首:"幸亏有他在。这孩子虽是童子身,阳气旺盛,更难得身上有护法庇佑。若不是他,那烟魂早就缠上你了。"

话音未落,胡仙娘娘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周身气势大变。她猛拍桌案,厉声道:"大胆孽障!我好心请你前来化解恩怨,你竟敢妄图上我身!"

只见她抓起桌上的桃木令牌,重重一拍,虚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林姐吓得脸色惨白,我也感到后背发凉。此时的胡仙娘娘,眼神锐利如狐,面部轮廓竟真的隐隐有几分狐狸的模样。

"别怕,有我在。"胡仙娘娘恢复常态,语气缓和了些,"她虽是冤死,但因果循环,岂能随意索命。不过,你夫君终究是罪魁祸首,我只能保他这一次。"

说罢,她取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笔疾书一道符咒,又从香炉中取了些香灰,放入一个小瓷瓶。接着,她从神案下取出一个扎好的草人,约莫巴掌大小,眉眼俱全。

"将香灰用温水冲服,可保你夫君三日内魂魄不散。但丑话说在前头,他欠下的因果,终究要自己偿还。"胡仙娘娘将瓷瓶递给林姐,却把符咒和草人交给了我,"今晚子时,你夫君必定气绝。切记,不可入殓,找一处不透天光、不沾地气的地方安置他。用棉花封住七窍,将符咒和草人在他头顶焚烧,守至天明。若能平安度过,三日后再做场超度法事,此事方可了结。"

见林姐面露难色,胡仙娘娘解释道:"此子阳气足,又有护法,最适合担此重任。那烟魂纵使怨念再深,也近不了他的身。"

林姐仍不放心:"若过了这关,那姑娘还会再来纠缠吗?"

"做完超度法事,我自会请老碑王出面调解。只要你们诚心忏悔,偿还因果,她自会放下执念,往生轮回。"胡仙娘娘安抚道。

我们千恩万谢地告辞,匆匆赶回医院。林姐顾不上休息,立刻去找老赵帮忙。果然,钱能通神,老赵收了好处费后,爽快地答应帮忙安排一切。

夜幕降临,医院走廊里寂静得可怕。我和林姐守在老板的病床前,看着心电监护仪的数值一点点下降。凌晨一点整,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老板的生命体征彻底消失。

按照胡仙娘娘的吩咐,老赵带着几个帮手,将老板的尸体抬到医院地下室一间废弃的储藏室。我们用木板将尸体架空,确保"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又用棉花仔细封住他的眼、耳、鼻、口、肛  门。

我手持符咒和草人,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子时的钟声响起,我颤抖着点燃符咒,火苗瞬间将草人吞噬。火光摇曳中,我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角落里冷笑,正是阿瑶的模样!

林姐吓得抓住我的胳膊,老赵却镇定自若地取出几支香点燃,插在尸体周围:"别怕,有胡仙娘娘的符咒镇着,她近不了身。"

漫长的一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我紧握着桃木护身符,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生怕出现任何异动。林姐则在一旁低声诵经,祈求平安。老赵守在门口,不时往香炉里添香。

终于,天边泛起鱼肚白。尸体毫无变化,那个阴魂也再未出现。我们三人相视一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但我们都明白,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老板的尸体。老赵利用职务之便,将尸体暂时存放在太平间的冷柜里,对外宣称是等待尸检。林姐则四处采买法事所需的物品,香烛、纸钱、供品,样样俱全。

第三天傍晚,胡仙娘娘准时来到医院。她身着玄色道袍,头戴五雷冠,身后跟着两个徒弟,抬着一个巨大的法坛。地下室里,法坛上摆满了神像、法器,香烟缭绕,烛光摇曳,气氛庄严肃穆。

胡仙娘娘手持桃木剑,脚踏禹步,口中念念有词:"今有阳间凡人,犯下因果罪孽。特请各路仙神,地府官差,慈悲为怀,化解恩怨..."随着她的咒语,一张张符咒被点燃,在空中化作点点火星。

法事进行到最关键处,胡仙娘娘突然浑身一震,眼神变得迷离。她开口说话时,声音竟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好恨...好恨..."

林姐慌忙跪下:"阿瑶,是我们对不起你。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他吧。我们一定会给你立牌位,年年供奉..."

胡仙娘娘(阿瑶)泣声道:"我本是怀着憧憬来投奔表哥,谁知他...他竟如此狠心!我死不瞑目啊!"

胡仙娘娘(本尊)的意识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若执迷不悟,只会永坠苦海。放下执念,方能解脱。"

经过一番激烈的"对话",阿瑶的魂魄终于松口:"罢了...看在胡仙娘娘的份上,我暂且饶他一命。但他欠下的,必须用余生偿还!"

话音刚落,胡仙娘娘浑身一软,险些跌倒。她的徒弟赶忙扶住她。"没事,只是消耗了些法力。"胡仙娘娘喘着气说,"事已至此,将最后一道符烧成灰,冲服下去,他应该就能醒了。"

我们照做之后,奇迹发生了。老板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我们,眼神中充满恐惧和迷茫,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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