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挟着寒意拍打着星月小馆的雕花窗棂,我正在后厨擦拭灶台,忽听前厅传来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抬头望去,只见林姐已快步迎向门口——六个黑衣壮汉簇拥着一位拄檀木拐杖的老者,那人左腿微瘸,金丝眼镜下眯起的双眼却透着精光。
"林老板,许久不见。"老者抬手示意众人止步,枯瘦如柴的手指上三枚翡翠扳指泛着冷光。林姐笑容温婉地扶住他手臂,将人引向靠窗的太师椅,我注意到她指尖触到对方袖口时,不着痕迹地颤了颤。
这位被称作常三爷的老者,在江城商界颇具威名。传闻他早年追随黑道枭雄陈九爷,如今退居幕后掌控着多处地产项目。此刻他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浑浊的眼珠在林姐身上游移:"听说小林最近难处不少?"说着,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覆上林姐手背,"这星月小馆每月进项不过万,何苦守着个废人?"
林姐手腕轻转,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倒茶:"三爷谬赞,当年若不是他,我母亲的医药费......"话音未落,常三爷突然重重拍桌,茶盏中的水花溅在林姐手背:"两百万!饭店归我,再给那傻子雇三个护工。我江湾别墅正好缺个女主人,你搬过去住,岂不逍遥?"
我握着抹布的手骤然收紧。这话表面是帮衬,实则是赤果果的胁迫。林姐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三爷好意心领了,只是他病情反复,医院就在隔壁,搬远了实在......"
"啪!"一声脆响惊得众人屏息。常三爷的巴掌重重落在林姐脸上,她踉跄着撞翻太师椅,嘴角瞬间渗出鲜血。六个保镖同时往前半步,形成合围之势。
"不识抬举!"常三爷扯松领带,"三天!三天后我带人来收店。别以为傍上那个狐仙婆子就能撑腰,她管得了阴间,管得了阳世?"
我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轰鸣着姑父被打 到在地的闷响、阿瑶脖颈喷溅的鲜血。当林姐含着泪摇头拒绝时,某种滚烫的力量突然冲破胸腔——我抄起案台上的铸铁炒勺,疯了般砸向常三爷。
炒勺重重砸在对方肩头,金属碰撞声刺耳惊心。常三爷被我顶在墙上,喉结在我指下艰难滚动。六双手同时落在我身上,拳脚如雨点般袭来,我却死死掐着那道皱纹密布的脖颈,恍惚间看见阿瑶站在角落冷笑,表姐在姑父的拳头下瑟缩。
"清安!"林姐的哭喊刺破混沌。我浑身一震,力道稍松的瞬间,后脑突然遭到重击。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淌下,模糊的视线里,常三爷用白手帕擦拭嘴角血迹,镜片后的目光阴鸷如蛇:"有种。但我的规矩,向来不改。"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我躺在急诊室病床上,纱布下的伤口阵阵抽痛。林姐坐在床边,红肿的脸颊贴着冰袋,声音沙哑:"他在道上人脉极广,胡仙娘娘虽有神通......"她突然哽咽,"当年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做人不能忘恩',现在让我抛下他......"
深夜的小馆寂静无声,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阿瑶惨死的画面与林姐绝望的眼神不断交织。忽然想起胡仙娘娘说过"你身上有护法",想起失控时那股不受支配的力量——或许,我能自救。
翌日黄昏,我让林姐腾出顶楼杂物间。青砖地面铺满黄表纸,八仙桌上摆着三牲供品,铜镜正对西方,五支粗香插在白瓷香炉中。林姐攥着桃木符站在门口,欲言又止:"要不还是请胡仙娘娘......"
"来不及了。"我将最后一杯白酒洒在香炉前,"常三爷势力盘根错节,仙家插手阳间事必有因果。"点燃香烛的瞬间,窗外狂风骤起,烛火摇曳不定。我深吸一口气,跪坐在蒲团上,模仿胡仙娘娘做法时的手势:"胡黄常蟒各路仙师,弟子陆清安诚心相请!若蒙不弃,助我化解此劫......"
香烟突然诡异地扭曲成团,在镜中映出模糊的人形。我后背瞬间湿透,强压下逃跑的冲动,继续念诵请仙咒。香灰毫无预兆地迸溅,五支香同时剧烈震颤,其中代表鬼仙的中香"啪"地折断,火星溅在供品上。
"大胆凡人!"沙哑的女声在头顶炸响,我猛地抬头,只见铜镜中浮现出阿瑶惨白的脸,脖颈伤口外翻,"你以为谁都能请仙?"镜中影像突然扑出,冰凉的手指掐住我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右侧代表黄仙的香轰然炸裂,金芒闪过,阿瑶的鬼影发出凄厉惨叫。烟雾中,一道赤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我只觉灵台清明,浑身充满力量。当我再次开口,声音竟变得低沉威严:"何方宵小,敢扰我弟子?"
林姐惊恐地后退两步:"是......是黄仙娘娘?"赤金色身影在房中盘旋,所过之处留下淡淡檀木香。我不由自主地走向窗台,望着楼下常三爷的黑色轿车冷笑:"三日后辰时,让他带够纸钱来!"
这并非我的意识!我在心底呐喊,却无法控制身体。黄仙娘娘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我清晰感知到方圆百米内的动静——后厨老鼠啃食的声响,二楼老板无意识的呓语,甚至远处白狐岭传来胡仙娘娘的惊怒。
"不可贸然现世!"胡仙娘娘的喝声突然在脑海炸响,"阳世自有因果,你若插手......"话未说完,常三爷的气息已逼近楼下。我冷笑一声,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在窗棂上画下符印:"他的因果,该了结了。"
林姐慌忙拦住我:"清安!胡仙娘娘说过......"我的视线扫过她脸上的淤青,抬手轻轻抚过,林姐却浑身颤抖——此刻我的目光,定是像极了阿瑶索命时的模样。
当夜,常三爷的宅邸传出诡异嚎叫。保安监控拍到惊人画面:十二盏白灯笼无风自动,宅门匾额上的"常府"二字渗出鲜血。常三爷缩在保险柜前,声称看见无数厉鬼索命。而我在小馆顶楼,看着香灰在掌心聚成"债"字,终于明白这场较量,早已不是简单的强取豪夺。
三日后清晨,星月小馆门前突然摆满花圈。常三爷带着律师和打手气势汹汹而来,却在跨进门槛的瞬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惊恐地望着我身后——那里,阿瑶披头散发,九条赤金色狐尾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你......你是人是鬼?"常三爷尿湿了裤裆。我开口时,声音混合着男女两种声调:"还记得二十年前城西那桩灭门案吗?陈九爷的枪,是你递的吧?"
众人哗然。常三爷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原来他所谓的发家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胡仙娘娘的叹息在风中响起:"因果循环,丝毫不爽。陆清安,你既已插手,便要担起这份业障。"
我望着林姐惊讶又担忧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彻底踏入这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而常三爷的倒下,不过是更大风波的序幕。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改变我命运的暴雨,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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