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江湾寺功德堂为赵虎立牌位后,宿舍里那令人胆寒的感应灯无故闪烁的现象终于消失,洗手池里再也不见渗出血渍的诡异水渍。
张文文凑到我跟前,细细盯着我掌心那团正在慢慢消退的灰纹,杏眼瞪得溜圆:"杨仙姑这不是故意绕圈子嘛!
早说立个牌位就能解决问题,咱们何苦又是求狐仙太奶,又是烧金箔元宝,折腾得死去活来?"
苏哥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慢悠悠地转动着保温杯,金丝眼镜反射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光:"小陆啊,这其中的门道,就叫做'多方共赢'。
你想想,杨仙姑靠给人指点迷津赚了卦金,狐仙洞得了供奉香火更旺,寺庙添了香火钱修缮庙宇,而你也成功摆脱了那难缠的鬼魂纠缠,这不是皆大欢喜吗?"说着,他往已经泡得通红的茶水里又撒了把花椒,"
就好比我炒回锅肉,辣椒、肉片、蒜苗,每一样都缺一不可,少了谁这味道都不对。"
我望着办公桌上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黄符,耳边不禁回响起胡仙娘娘曾经说过的话:"心正则百邪不侵"。
那段时间,我跟着苏哥穿梭在各大商场的家电展销会,在军工院那充满历史感的红砖楼里认真整理库存。
忙碌的工作渐渐填满了我的生活,赵虎带来的那片阴云,也似乎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慢慢淡去。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间再次转动。秋分那日,天空飘着细密如丝的小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我像往常一样在仓库的简易床上午休,迷迷糊糊间,竟陷入了一场诡异至极的梦境。
梦境里,一条蜿蜒曲折的青石官道延伸向远方浓稠如墨的雾霭深处。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位身披猩红斗篷的骑士骑着黑马踏雾而来。
那黑马高大健硕,每一次踏步都仿佛要将地面踏碎,鎏金鞍鞯在虚空中泛着冷冽的光芒。
骑士俯视我的眼神犹如实质,仿佛能直接看穿我的灵魂,他铠甲缝隙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缕缕盘旋上升的青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随我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当他伸手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魂魄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住,不受控制地被拽离躯体。
眼看着离地越来越高,在离地三尺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胡仙娘娘曾经的告诫,内心的恐惧与求生本能让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不愿!"
骑士猛地勒住马缰,黑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疯狂挥舞,发出的嘶鸣声震得我耳膜生疼,仿佛整个梦境都在随之颤抖。"三日内,当心刃物。"
他的声音中混着铁锈般的腥味,话语落下后,他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临走前,斗篷下摆扫落一片槐树叶,那树叶的叶脉里竟渗出暗红如血的汁液。
我猛地从梦境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死死攥着仓库的钥匙,指缝间已经渗出血珠,钻心的疼痛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接下来的三天,这诡异的梦境如同一个沉重的枷锁,紧紧套在我的心头,让我成了惊弓之鸟。
在公司里,只要看见同事用美工刀裁纸,我就会下意识地绕道而行;去食堂吃饭时,就连普通的餐刀我都要让张文文代拿。
苏哥依旧热情地做着他拿手的麻辣香锅,锅里红浪翻滚,辣椒在热油中上下翻腾,可我却盯着漂浮的辣椒面发起了怔——那些蜷曲的形状,在我眼中竟像极了梦境里骑士那猩红的斗篷,让人不寒而栗。
"清安哥,尝尝这个?"张文文用竹签戳起一个冒着油花的兔头,递到我面前,可当她看清我苍白的脸色时,突然缩回了手,眼神里满是担忧,"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接完电话后,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墙上的白灰还要难看。
原来,她远房表姐沈玉娇的病情复发了。
这个在青河纺织厂当女工的姑娘,三年前在一次意外中,亲眼目睹同事卷入机器事故,从那以后,她就总是说自己能看见"会吃人的铁嘴",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此刻,她正蜷缩在张文文家的阁楼里,把一把锋利的剪刀别在腰间,眼神中透着疯狂,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声称要"守护纺织机里的姐妹"。
"我爸妈说她带着菜刀离家的。"张文文揪着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清安哥,你能不能......"
她抬起头,用那双满是恳求的眼睛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城隍庙时,她被赵虎的铁链声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我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河县的砖瓦房上,将整个小镇染成了血色。
当我们站在张家小院门前时,一种压抑的氛围扑面而来。沈玉娇穿着缀满亮片的演出服,那衣服在夕阳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与她此刻的状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正踮着脚往槐树上挂红布条,动作机械而又诡异。
看见张文文的瞬间,她尖叫着扑了过来,指甲在张文文手腕上抓出三道血痕,嘴里还大喊着:"他们要抢我的纺织机!"
张母李秀兰赶紧迎上来,递给我一杯温热的红糖水,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自从她总说听见机器声,就不肯吃药。
昨天我们把药碾成粉,掺在饺子馅里......"话还没说完,沈玉娇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冲进厨房,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指向窗外,声嘶力竭地喊道:"听!纺织机又响了!"
我下意识地挡在张文文身前,全身肌肉紧绷。
就在这时,沈玉娇的眼神突然聚焦在我身上。她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刀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你身上有骑马人的味道......"
话音未落,李秀兰猛地冲上前去夺下菜刀,可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滴在青砖上,竟神奇地蜿蜒成槐树叶的形状,与我梦境中那片渗血的槐树叶如出一辙。
深夜,万籁俱寂,整个村庄都陷入了沉睡。我躺在张文文隔壁的客房里,听着老式座钟发出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墙那边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毛。突然,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惊得我一下子坐起身来。
"表姐别闹!"张文文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墙壁传了过来,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我刚要推门查看情况,李秀兰匆匆跑了过来,鬓角沾着墙灰,脸上满是焦急:"她把梳妆台镜子砸了,说是镜子里有纺织女工的脸......"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
张父举着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他脸色惨白:"纺织厂出事了,有台机器突然启动......"
老两口顾不上多说,匆匆离去。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整座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安静得让人窒息。
我盯着门缝下渗出的丝丝寒气,那寒气仿佛带着冰刃,割得人皮肤生疼,骑士的警告在我耳边再次响起。突然,门把手发出细微的转动声,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张文文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头发凌乱不堪,脖颈处还带着一道青紫的掐痕,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她、她拿着剪刀说要杀'叛徒'......"
张文文的话音未落,阁楼就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那声音拖沓而又沉重,像是有人在拖着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上移动。
紧接着,沈玉娇空灵而又诡异的歌声在夜色中响起:"纺织机,转呀转,金丝线,缠呀缠......"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竟投下一个诡异的影子——
那影子分明是个骑马的人,手中握着的不是缰绳,而是一把缠绕着金丝线的剪刀,与我梦境中的场景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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