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仙显灵

青河镇老宅的土炕烧得滚烫,我扶着腰板慢慢挪上去,粗粝的炕席蹭过溃烂的疱疹,疼得倒抽冷气。

李秀兰往铜烟锅里按了把旱烟,火光照亮她眉间的愁云:"白仙姑的'跳神断事'可是青河一绝,当年我被赵虎缠上,就是她......"

张文文蹲在炕沿边,往我掌心塞了颗水果糖:"清安哥,这位白姨看着凶,其实可灵验了。"

她话音未落,堂屋突然响起震天的神鼓声,羊皮鼓面被拍得嗡嗡作响,二神拖着长腔的唱调穿透窗纸:"......香烟缭绕透天庭,弟子焚香请仙翁——"

我透过布帘缝隙望去,八仙桌前的白仙姑身披五彩法衣,银发绾成发髻,眉心朱砂红得刺目。

她突然剧烈颤抖,手中的抓鼓槌"当啷"落地:"吾乃......乃......黄天乐!"结巴的腔调逗得满屋子人憋笑,唯有二神正色道:"原来是黄家报马!听闻您去五台山办差,何时归的青河镇?"

白仙姑抓起酒碗灌下半斤烧刀子,喉结滚动间溢出酒渍:"别提了!那山路十八弯,累得俺老黄......嗝......腿肚子转筋!"

她抹了把嘴,突然抓住沈玉娇的手腕。表姐今日穿了件月白旗袍,腕间青铜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娴静。

"小妮子,前些日子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白仙姑突然翻起白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沈玉娇睫毛轻颤,腕间铃铛骤然急促作响:"就、就那晚在阁楼......"她话音未落,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转向我。

我苦笑着掀开衬衫下摆,腰间蜿蜒的疱疹像条暗红的蛇:"白姨,我这蛇缠腰......"

"脱裤子!"白仙姑的喝令惊飞梁上的燕子。张文文"啊"地捂住脸,红着脸躲进里屋。沈玉娇却饶有兴致地托腮打量,吓得我后退半步。

白仙姑扯过油灯凑近,皱纹里渗出的汗珠滴在我大腿内侧:"那万仙阁的神棍是不是说你冲撞了常仙?"

她突然呸地吐了口唾沫:"放他娘的狗屁!"铜烟锅重重敲在炕沿上,震得油灯晃悠,"这是阴毒入体!那日那畜生死前吐的五毒涎,专挑阳气弱的地方钻。"

她从袖中掏出包草药,药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用黑狗血调了敷上,再配三服驱邪汤。"

众人正屏息听着,白仙姑突然脸色骤变,指尖掐算间,皱纹里泛起黑气:"沈丫头闯大祸了!你劈的不是普通山魅,是城隍庙的守殿灵官!"

她抓起桃木剑指向西北方,剑穗无风自动,"那灵官守着断壁残垣三百年,如今殿毁神散,正是怨气最重的时候。"

李秀兰急得直拍大腿:"可那灵官既是正神,为何要害人?"

"青河镇城隍庙荒废二十年,瓦片都被人揭去卖钱!"白仙姑猛地灌下剩下的酒,"

正神没了香火供奉,可不就成了饿鬼?"她转向沈玉娇,眼神锐利如刀,"明日寅时三刻,备上三牲九果,去城隍庙赔罪。

再把你太奶奶的桃木匣子找出来,里面有她当年画的镇宅符。"

说完这些,白仙姑突然安静下来,指尖在沈玉娇腕间游走,嘴里念念有词:"你家堂口可不简单......"她突然瞳孔放大,声音变得苍老沙哑,"

小花姐,莫急!老身这就替你说项......"

屋内温度骤降,我看见沈玉娇身后浮现出模糊的少女身影,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扎着双马尾。

白仙姑抓起毛笔在黄表纸上疾书:"沈门先祖沈月娥,十八岁溺亡,生前最喜唱二人转......"

她突然转头望向墙角,"老阴阳先生莫恼,知道您是清末秀才,写堂单时定会注明'文曲星位'......"

随着白仙姑的讲述,堂屋供桌上的香灰突然直立,青烟在空中凝成古怪符号。

她蘸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符,每一笔都带着破空之声:"记住!地府仙要直系血亲,没道行的野鬼绝不能上堂单。

像你家这位背药箱的先祖,当年在白狐岭行医救人,这才是真正的保家仙!"

说到此处,白仙姑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二神见状,连忙敲响神鼓:"黄仙爷请回!弟子改日再备薄酒......"

白仙姑浑身瘫软,被人扶到椅子上时,仍喃喃自语:"莫忘城隍庙......"

夜色渐深,张文文捧着草药进来时,眼眶还红着:"清安哥,白姨说你阳气弱,这药得趁热喝。"

她吹凉药汤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母亲守在床头的模样。

窗外,沈玉娇正在月光下擦拭那把斩鬼菜刀,刀锋闪过的寒光中,隐约映出城隍庙斑驳的飞檐。

次日寅时,我们打着灯笼来到城隍庙旧址。沈玉娇捧着供品的手在发抖,供桌上的烛火被阴风吹得明明灭灭。

突然,瓦片坠落的声响从断墙后传来,我腰间的疱疹又开始隐隐作痛。

白仙姑留下的镇宅符在怀中发烫,恍惚间,我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与那日梦中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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