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镇老宅的土炕上,我蜷着身子躲避疱疹的刺痛,粗麻被褥蹭过溃烂的皮肤,每一下摩擦都像撒了把海盐。
李秀兰往铜烟锅里塞满旱烟丝,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白仙姑的'九龙盘珠'是青河一绝,当年老胡仙娘娘的顽疾......"
张文文跪坐在炕沿,竹篾扇搅动着药罐里的热气:"清安哥,白姨去年帮赵婶治邪祟,用的就是......"
话音被骤然响起的神鼓声打断,羊皮鼓面震颤如雷,二神拖长的唱腔刺破雨幕:"香烟渺渺达天庭,恭请仙家下凡尘——"
透过褪色的布帘,八仙桌前的白仙姑身披金丝绣着祥云的玄色法衣,银发用桃木簪挽成发髻,眉心朱砂痣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她突然剧烈颤抖,手中黄铜抓鼓槌重重砸在香案上:"吾乃......黄、黄天乐!"结巴的腔调让满屋子人憋笑,唯有二神正襟危坐:"原来是黄家报马!听闻您去五台山护持法会,何时回转?"
白仙姑抓起粗陶酒碗灌下大半斤烧刀子,喉结滚动间酒水顺着皱纹流下:"别提了!那山路十八弯,累得俺老黄......嗝......蹄子都磨出血!"她抹了把嘴,突然扣住沈玉娇的手腕。
表姐今日换了月白色棉布旗袍,腕间青铜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沉静。
"小妮子,前些日子是不是动了不该动的东西?"白仙姑猛地翻起白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沈玉娇睫毛轻颤,腕间铃铛骤然急促作响:"就、就那晚在阁楼......"她话音未落,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我。
我苦笑着掀开衬衫下摆,腰间蜿蜒的疱疹像条暗红的火蛇:"白姨,我这蛇缠腰......"
"脱裤子!"白仙姑的喝令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张文文"呀"地捂住脸,红着脸躲进里屋。沈玉娇却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打量,吓得我连退半步。
白仙姑扯过油灯凑近,皱纹里渗出的汗珠滴在我大腿内侧:"万仙阁的神棍是不是说你冲撞了常仙?"
她突然重重呸了一口:"满嘴跑火车!"铜烟锅敲得炕沿咚咚响,"这是阴毒入体!那畜生死前吐的五毒涎,专挑阳气弱的地方钻。"
她抖开油纸包,深褐色药粉散发着艾草混着硫磺的气味,"这是用九种毒蛇胆,配着端午午时采的艾草磨的。"
张文文怯生生开口:"白姨,有没有稳妥些的法子?符水......"
"净说胡话!"白仙姑瞪她一眼,"符水能治虚病,你这兄弟得的是实打实的毒疮!"她转向我,神情突然严肃,"丑话说前头,这法子有七成把握,若伤口溃烂发黑,立刻去县医院。"
看着她布满老茧的手,我想起苏哥说过的话:真正的仙家从不说包治百病。当药粉敷上患处时,灼烧感混着清凉直冲脑门。
白仙姑手持狼毫,蘸着朱砂在疮口画圈,每一笔都带着破空之声:"汉高祖斩白蛇,一刀两断!"
咒语声中,我恍惚看见青烟凝成白蛇形状,在药粉上扭曲挣扎。白仙姑突然将毛笔狠狠一甩:"断!"笔尖朱砂溅在青砖上,蜿蜒如血迹。
"三日后若未好转,尽管来找我。"她将剩余药粉包好塞进我手里,"这药粉里掺了祝由术的秘法,原理......"
她突然狡黠一笑,"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有些事说不清理不明。"
与此同时,去城隍庙赔罪的人匆匆赶回。张洪祥脸色煞白,裤腿沾满泥污:"
纸刚点着就被阴风扑灭,我刚跪下道歉......"他声音发颤,"就觉着身子不受控,拼命扇自己耳光,还拿头撞石碑!"
沈玉娇的父亲抹了把冷汗:"那东西借你叔的口说,他是西屯李秀才,今日暂且饶过,日后还要去镇上报仇!"
白仙姑闻言,从樟木箱底翻出泛黄的符咒:"不急。先给玉娇破关,她命犯'白虎关',若不化解,堂口立了也是个空架子。"
她展开卷轴,上面画着身披银甲的神将,"破关讲究时辰、方位,用三十六根桃枝摆阵,再取你家三代人的生辰八字......"
夜色渐深时,后院已摆满香烛。沈玉娇身着红绸站在阵眼,白仙姑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脚踏七星步,剑斩百重关!"随着剑穗扫过,我看见虚空中有锁链崩断的虚影。
而此刻的我,轻抚着腰间结痂的伤口,望着城隍庙方向的阴云,隐隐觉得,这场与灵异世界的纠葛,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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