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的冬天格外湿冷。我裹紧单薄的袍子，呵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一团雾。小院里的梅树刚冒出几点花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大人，人到了。"亲兵张勇低声禀报。
我点点头，走进简陋的厅堂。五个精壮汉子立刻起身行礼。这些都是我从徐州带出来的老兵，绝对可靠。
"坐。"我示意他们围拢到炭盆边，"东西带来了吗？"
为首的王五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许都城内各营驻防图，标红的都是曹军心腹。"
我展开竹简，借着炭火的光仔细查看。这半年来，我以采购军需为名，暗中组建了一个小型情报网，取名"影卫"。成员多是徐州旧部，分散在许都各处。
"曹仁部驻扎东门，夏侯渊在西门..."我轻声念着，眉头渐渐舒展，"好，很好。曹军主力果然开始北调。"
"大人神机妙算。"王五佩服地说，"曹军近日确实在秘密准备粮草，听说是要对付河北的袁绍。"
我嘴角微扬。官渡之战的序幕正在拉开，而曹操的动作印证了我的预判。
"继续监视，但务必小心。"我取出一个钱袋分给众人，"记住，宁可无功，不可暴露。"
送走影卫，我从床下暗格取出一卷图纸——这是我根据现代知识设计的改良农具。曲辕犁、水转翻车、耧车...每一样都能大幅提高农耕效率。在乱世，粮食就是力量。
"张别驾！"院外突然传来简雍的声音。
我迅速收起图纸，刚起身，简雍已经推门而入，冻得通红的鼻子像颗熟透的枣。
"主公召你议事！"他搓着手说，"好像关将军从外面带回个人。"
我披上外衣跟着简雍出门。路上，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是个使枪的高手，一人在城外挑了五个曹军斥候！"
我心头一动。能使枪又敢在许都附近招惹曹军的，莫非是...
州牧府偏厅内，刘备正与一个白袍将军对坐饮茶。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虽坐着仍能看出身材挺拔如松。
"子龙？"我试探性地问道。
厅内众人皆惊。白袍将军诧异地看着我："这位先生认识赵某？"
我这才意识到失言。此时的赵云应该还在公孙瓒麾下，尚未与刘备深交。我急中生智："常山赵子龙，枪挑河北名将麴义，谁人不知？只是没想到能在此相见。"
赵云神色稍缓："惭愧。麴义之事，不过侥幸。"
刘备笑着介绍："这位是我帐下别驾张洋，足智多谋。张洋，子龙是我旧识，今日偶遇，特邀来一叙。"
我强压激动，向赵云行礼。这可是五虎上将赵云啊！历史上他将在长坂坡单骑救主，被赞为"一身是胆"。
"赵将军枪法如神，不知可否指点一二？"我真诚地说。
赵云谦逊道："张别驾过奖。云不过粗通武艺。"
关羽抚须插言："子龙不必过谦。方才城外那一战，关某亲眼所见，确是当世罕有。"
原来关羽出城打猎，正遇赵云被曹军斥候围攻。见赵云枪法精妙，关羽出手相助，将他带回。
众人畅谈至晚。赵云言谈间流露出对公孙瓒的失望——白马将军刚愎自用，不听良言，终致败亡。这正是历史上赵云转投刘备的关键。
"天下汹汹，不知子龙今后有何打算？"刘备关切地问。
赵云叹息："云本欲归隐常山，但见百姓流离..."他看向刘备，"闻玄德公仁德，不知可肯收留？"
刘备大喜："得子龙，如鱼得水！"
我注意到关羽眼中也闪过赞赏之色。能得到骄傲的关羽认可，赵云的实力可见一斑。
夜深告退时，我特意与赵云同行。
"赵将军为何来许都？"我试探地问。
赵云脚步微顿："寻人。一位...故人。"
月光下，他俊朗的侧脸蒙上一层阴影。我猛然想起历史上赵云与樊氏的故事，识趣地不再多问。
"张别驾似非常人。"赵云突然说，"方才论及河北局势，见解独到。"
我谦虚道："略知皮毛。倒是将军枪法，令人神往。他日若有机会，还望指点。"
赵云爽快答应。我们约定次日清晨在校场切磋。
回到住处，我兴奋难眠。赵云的意外出现是天赐良机。若能将他留在刘备阵营，对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
次日拂晓，我如约来到校场。赵云早已在练枪，那杆亮银枪在他手中如白蛇吐信，寒星点点，看得我眼花缭乱。
"张别驾来得早。"赵云收枪而立，气息平稳。
我苦笑："看了赵将军的枪法，我都不好意思献丑了。"
"武艺高低无关紧要，重在强身健体。"赵云递给我一杆木枪，"来，我教你基本架势。"
一个时辰下来，我浑身酸痛，但也学到了不少实用技巧。赵云教得耐心，不时以枪尖轻点纠正我的姿势。
"手腕再抬高些...对，就这样。"
"腰部发力，不是用手臂。"
"脚步要稳，如生根大地。"
正当我们休息时，校场入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张飞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随即响起："哈！原来你们在这儿！"
转头看去，张飞和关羽并肩走来，两人都穿着练功服，显然也是来晨练的。
"子龙昨夜休息可好？"关羽拱手问道，目光却扫过我手中的木枪，眉头微挑。
赵云起身还礼："多谢关将军挂念。"
关羽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他那柄赫赫有名的青龙偃月刀："子龙，可愿与关某切磋一二？"
赵云欣然应允。接下来的场面令我大开眼界——关羽刀法大开大合，如泰山压顶；赵云枪走轻灵，似银蛇游走。二人斗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最终同时收招，相视一笑。
"子龙枪法，名不虚传。"关羽罕见地露出赞许之色。
"关将军神威，云佩服。"赵云拱手。
张飞看得手痒，也加入切磋。我站在场边，注意到关羽走到我身旁。
"张别驾近日勤练武艺，很好。"他声音低沉，"乱世之中，文人亦当有自保之力。"
我有些意外。自从我献策小胜曹军后，关羽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如此主动搭话还是第一次。
"多谢云长将军关心。"我真诚地说，"洋自知武艺粗浅，但求强身健体，不负主公所托。"
关羽微微颔首，突然问道："昨日你一见子龙便呼其名，此前相识？"
我心头一紧。关羽的观察力果然敏锐。"只是久闻赵将军威名。关将军不也觉得他枪法眼熟？"
关羽眯起眼睛，似乎看穿了我的搪塞，但并未追问："子龙是难得的将才。主公得他相助，大幸也。"
这场晨练后，我与关羽、张飞的关系明显改善。张飞常拉我一起操练，虽然我的武艺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但这份并肩流汗的经历，无形中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关羽虽然依旧少言，但看我的眼神少了审视，多了几分认可。
一个月后，曹操果然率军北上官渡，与袁绍对峙。刘备被任命为豫州牧，驻守小沛，名为防御袁术余党，实为监视袁绍侧翼。
临行前，我秘密召见影卫成员，安排部分人随我们前往小沛，部分人留在许都继续收集情报。
"记住联络暗号。"我叮嘱王五，"如有紧急消息，可到小沛城南'醉仙楼'找掌柜，就说要买'中山冬酿'。"
小沛城小而坚固，我们抵达后立刻着手整顿防务。我向刘备提议，借防御之名暗中招募流民，开垦荒地。
"明公，此乃天赐良机。"我指着地图说，"小沛虽小，但地处要冲。我们可借此休养生息，静观曹袁之争。"
刘备会意："就依你计。子仲负责招募流民，子龙训练新兵，云长、翼德整备城防。"
我则专注于农业改良。将设计的曲辕犁交给铁匠打造，又指导农民使用耧车播种。这些新式农具效率惊人，很快就在周边推广开来。
秋收时节，小沛周边农田产量比往年增加了三成。刘备大喜，在府中设宴庆功。
宴席上，张飞喝得满面通红，拍着我的肩膀说："张别驾真有你的！那些弯弯曲曲的犁，看着怪，用起来真顺手！"
关羽也难得地举杯向我示意："农事虽小，关乎根本。张别驾功不可没。"
正欢饮间，简雍匆匆进来，在刘备耳边低语几句。刘备面色微变，随即恢复常态，但眼中的忧虑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宴后，刘备留下核心成员议事。
"刚收到消息，袁绍派大将颜良进攻白马，曹操亲率大军迎击。"刘备沉声道，"大战在即啊。"
众人议论纷纷。我心中了然——官渡之战终于要打响了。
"明公，"我站出来，"此战无论谁胜谁负，中原格局都将大变。我们须早做准备。"
"如何准备？"刘备问。
"三策。"我伸出三根手指，"其一，继续招募流民，扩充实力；其二，秘密联络荆州刘表，预留退路；其三..."我压低声音，"派人联络袁绍，示好但不结盟。"
关羽皱眉："为何要联络袁绍？"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解释道，"若曹操胜，我们本就在其麾下；若袁绍胜，也不至于被当作曹党清算。"
刘备沉思良久，最终点头："就依此计。云长负责练兵，子龙联络荆州，联络袁绍一事..."他看向我，"就由张洋亲自负责。"
我欣然领命。这不仅是对我能力的认可，更意味着我正式进入了刘备集团的核心决策层。
当夜，我站在小沛城头，望着北方隐约的火光。那里，曹操与袁绍的数十万大军正在对峙。而我知道，这场大战的结果，将彻底改变中原格局。
"在想什么？"赵云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
"想未来。"我轻声说，"此战之后，天下将走向何方？"
赵云沉默片刻："无论走向何方，云但求问心无愧。"
我转头看他。月光下，这位年轻将领的侧脸坚毅如刀削。我突然很庆幸，能在历史的洪流中，与这些英雄并肩而行。
"对了，"赵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今日从许都来的密信，荀彧大人托人转交给你。"
我心头一跳。荀彧为何要秘密给我写信？
回到住处，我拆开蜡封，里面只有寥寥数字：
"河北事急，早做打算。文若。"
我将信纸凑近烛火，背面隐约显出几行小字——是用水写的隐形文字：
"曹公已疑玄德，慎之。"
烛光摇曳，映照着我凝重的面容。曹操的猜忌比历史上来得更早，这意味着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但危机，往往也蕴藏着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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