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的槐花簌簌落满肩头时，独孤伽罗正倚在廊下读一封密信。她忽然将绢帛掷入熏炉，火星噼啪爆开的刹那，十七岁的高熲（jiong三声）被老仆引进了独孤府。少年抬头望见檐角垂下的铜铃，恍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叹息："渤海高氏百年荣光，终究要系在你一人身上了。"
"独孤公要见你。"伽罗的声音像一把淬过冰的刀。她审视着这个被叔父独孤信预言"柳荫庇天下"的少年——青衫素净，眉眼温润，唯独腰间悬着半块残缺玉璜，那是独孤信当年赠予高宾的信物。
高熲在正厅见到了宇文宪。这位北周齐王正用匕首削着一根柳枝，木屑落在他玄色蟒纹靴边，仿佛某种无声的祭奠。"听说你能解《九章算术》？"宇文宪突然将匕首钉入案几，刀柄犹自震颤，"若本王有粮草千石，日耗百斛，需几日能抵邺城？"
"十日。"高熲凝视着匕首寒光，"但若逢阴雨，柳木车轮易朽，需在第三日焚毁半数粮车，轻骑疾行。"
宇文宪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梁间燕子惊飞。三日后，高熲成了齐王府记事参军。当他第一次踏进邺城官署，正遇上刑部押解三百叛民游街，血污在青石板上蜿蜒如蛇。主簿郑译蘸着朱砂批注案卷，笔锋过处尽是"枭首""车裂"。
"律法不该是蘸血的刀。"高熲伸手按住郑译的笔。郑译冷笑："渤海高氏何时出了个活菩萨？"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八百里加急的驿使撞开人群，背插三支白翎的文书上盖着鲜红的"并州"印。
那是大象二年（580年）五月初七，北周宣帝驾崩的消息传到邺城。宇文宪手中的柳枝应声折断，汁液染绿了掌心。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