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宪的头颅在长安城头悬挂到第九日时,沁水上游飘来一具缠满水藻的浮尸。尸身腰间铜牌刻着尉迟氏狼头徽记,指甲缝里却嵌着杨坚府邸特供的龙涎香屑。高颎赤足踩在河滩淤泥里,手中丈量水流的竹尺突然顿住——尸体的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处,有一道新月形疤痕。
"参军,该焚香祭河神了。"副将捧来三支缠着金线的柳木香,这是独孤伽罗特意命人从终南山快马运来的。高颎却将香枝折断投入水中,看着金线在漩涡里散成缕缕血丝:"要祭的不是河神,是人心。"
第一幕:断舟为梁
三百名死囚被铁链拴在岸边时,夕阳正把河水染成锈色。高颎站在尚未合拢的浮桥上,听着身后工匠捶打木楔的闷响。尉迟迥的骑兵已在北岸山谷扬起烟尘,而杨坚允诺的援军迟迟未至。
"按古法架桥需七日。"工部侍郎抹着额头的汗,"可叛军明日必到......"
"古法里可没说能用这个。"高颎突然掀开草席,露出底下浸泡桐油的柳条筐。筐中密密麻麻排列着北齐旧宫拆下的琉璃瓦,瓦片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冷光。死囚们突然骚动起来——他们认出这些正是高氏宗庙的屋脊兽残片。
当第一匹战马踏上浮桥,琉璃瓦突然在暮色中折射出刺目光芒。尉迟军战马受惊跃起,将骑兵甩入湍流。高颎挥动令旗,潜伏在水中的死囚猛地拉拽铁链,浮桥瞬间解体成无数漂浮的琉璃瓦阵,折射的光斑竟在河面拼出巨大的北斗七星。
第二幕:土狗噬火
夜半叛军火攻来袭时,高颎正就着烽火给独孤伽罗写信。火把组成的赤龙从北岸山脊俯冲而下,却在距离河岸三十丈处骤然陷落——白日里看似凌乱的土堆突然张开黑洞,将火油箭矢尽数吞没。
"这叫'土狗'。"高颎对目瞪口呆的副将解释,"掘地三尺埋空陶瓮,上覆浸湿的柳条网,火油遇地气则爆。"话音未落,陷坑里突然腾起青紫色火焰,竟是预先埋设的硫磺粉遇热自燃。
火光中浮现出杨素的玄甲骑兵,他们马蹄裹着浸透井水的麻布,幽灵般穿过燃烧的叛军阵列。高颎望着为首将领头盔上的孔雀翎——那正是宇文宪旧物,此刻却在杨素盔顶摇曳生姿。
第三幕:残镜照影
捷报传入长安那日,独孤伽罗正在把玩半面铜镜。镜框镶着新补的玉璜残片,却始终照不出完整面容。当高颎风尘仆仆入宫觐见时,她突然将铜镜掷向殿柱。
"你可知这镜框用的什么胶?"她踩着满地碎片走近,"是尉迟迥长子胫骨熬的胶,掺了孔雀石粉。"
高颎袖中的捷报文书突然变得滚烫。他终于明白那日浮尸手上的疤痕为何眼熟——杨坚批阅奏章时,拇指总会无意识地摩挲鎏金笔杆相同位置。
"开皇元年第一轮新月升起时,我要看到真正的铜镜。"独孤伽罗将半枚玉璜按在高颎掌心,"不沾血的那种。"
宫檐下的铜铃忽然齐鸣,高颎望着掌中玉璜在夕阳下流转的光晕,恍然惊觉那纹路竟与柳木香燃烧后的灰烬形状重合。朱雀大街上正传来新钱币流通的喧哗声,那些藏着艨艟残骸的铜钱,此刻正在市井百姓指尖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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