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永安元年·河北瀛洲
暴雨倾盆,独孤如愿的赤马在泥泞中踏出深坑。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向远处葛荣大军的营帐——连绵十里的牛皮帐篷上插满五色旗,突厥巫师敲着人皮鼓在雨中狂舞,二十万流民军正将抢来的铜佛熔铸成箭镞。
"尔朱荣的走狗也敢来投奔?"葛荣的侄儿葛六横刀拦住去路,刀刃上还黏着半片耳坠。独孤如愿沉默着解下佩刀,突然将刀鞘末端猛地戳向马臀。赤马吃痛嘶鸣,前蹄高扬时,少年顺势扯开衣襟——胸膛上赫然烙着破六韩拔陵部的狼头刺青。
"柔玄镇破城那夜,卫可孤在我身上留的。"他冷笑一声,任由雨水冲刷狰狞的疤痕。葛六的刀尖颤了颤,身后却传来浑厚笑声:"好!尔朱荣杀我兄弟破六韩,今日他帐下雏鹰倒来投我!"
葛荣掀帐而出时,独孤如愿瞳孔微缩。这占据河北七州的枭雄竟是个跛脚文士,手中还攥着半卷《孙子兵法》。
军帐博弈
深夜,独孤如愿被带至中军帐。葛荣正用匕首将烤羊的眼珠剜出,随手抛给帐角的猎犬:"听说你三箭射穿卫可孤的三重铁甲?"
"是五箭。"少年盯着炭火上滋滋作响的羊皮地图,"两箭破甲,三箭诛心。"
葛荣忽然将匕首插进幽州地界:"给你三千骑兵,明日去取范阳王氏的粮仓。"见少年不动,他又阴恻恻补了句:"听说王氏嫡女年方十四,容貌酷似你战死的母亲。"
帐外惊雷炸响,独孤如愿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七日前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尔朱荣命他屠杀归降的敕勒部妇孺时,也是这般将匕首插进地图:"不焚其巢,何以慑群狼?"
"末将领命。"少年单膝跪地,帐帘掀动间露出宇文泰焦急的脸。
范阳诡夜
范阳城外十里,王氏的碉楼在暮色中宛如巨兽。独孤如愿却命全军卸甲,三百车粮草尽数弃于道旁。部将拓跋烈急得扯住马缰:"将军这是要学汉人空城计?"
"王氏藏书阁有《齐民要术》全卷。"少年将母亲遗留的莲花纹丝帕系在箭矢,"我要烧的是这个。"
子时,当葛六的督战队赶来时,只见冲天火光中飞出万千书页。独孤如愿的白马踏着燃烧的竹简疾驰,箭雨纷飞间,他怀中竟护着个襁褓婴儿——正是王氏嫡女拼死托付的幼弟。
"叛徒!"葛六的弯刀劈来时,少年突然吹响骨哨。霎时间地动山摇,尔朱荣的重甲骑兵如黑潮般从山谷涌出。直到被缚的葛荣嘶吼着"竖子诈降",独孤如愿才松开渗血的掌心:那朵母亲绣的莲花,早已被丝帕上的血渍染成赤红。
邙山初雪
元颢之乱平定后,洛阳皇城的银杏叶落满宫阶。孝庄帝亲自为独孤如愿斟酒时,少年却望向城南的永宁寺——三百尺浮屠塔顶,宇文泰正朝他比划着"侧帽"的手势。
"爱卿想要何封赏?"皇帝的金樽停在半空。
"求陛下重修武川镇义学。"
满朝哗然中,尔朱荣的鎏金甲胄发出刺耳摩擦声。这位掌控半壁江山的枭雄突然大笑:"好个独孤郎!本将再添百卷鲜卑、汉文对照的《孝经》如何?"
退朝时,宇文泰将浑脱帽扣在他头上:"今日又歪了三分。"
"是陛下赐的进贤冠太重。"少年望着宫墙上新绘的《平葛荣图》,画中他弯弓射箭的英姿下,隐约可见焦黑的竹简残片。
邙山的初雪飘落时,一骑快马冲入御道。传令兵喉头插着柔然人的骨箭,手中军报被血浸透:"高欢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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