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孝武西奔

北魏永熙三年·黄河孟津渡

冰凌撞击船舷的声响中,独孤如愿将青铜面具扣在脸上。对岸东魏的狼头旗在暮色中隐约可见,高欢的追兵距此不过三十里,而孝武帝元修还在执着地往龙舟上搬运佛经——整整十八车《大般涅槃经》,压得船首几乎没入水中。

"陛下,该弃辎重了。"他单膝跪地时,腕甲缝隙渗出的血在甲板上积成小洼。三日前潼关血战,为救这个出逃的傀儡皇帝,他亲手斩杀了七名同出武川镇的鲜卑儿郎。

"爱卿可读过此经?"元修忽然翻开经卷,露出夹层里泛黄的信笺,"高欢上月送来的,说卿在荆州私放南梁战俘..."皇帝的手指抚过"通敌"二字,突然被浪头颠得踉跄。独孤如愿扶住御座时,面具不慎滑落,露出左颊新添的箭创——那本是该射向皇帝咽喉的冷箭。

冰河断后

子时,尔朱荣旧部贺拔胜的叛军追至北岸。火光映红河面,独孤如愿解下猩红大氅披在草人上,引二十轻骑沿河东进。宇文泰的吼声混在风里传来:"你疯了!高敖曹的具装骑兵..."

"告诉黑獭,欠我的羊该还了!"他大笑着扯下面具,露出与皇帝九分相似的侧脸。铁蹄踏碎薄冰时,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白道川——宇文泰偷了他的白鹿却不肯认账,少年们在冰湖上扭打作一团,惊得狼群对月长嚎。

高敖曹的金戈挑飞他头盔时,东边天际正好炸开宇文泰发出的绿色狼烟。这意味着皇帝已安全渡河,也意味着他这枚弃子该殒命于此了。

"原来是个替身!"高敖曹懊恼地斩断他左臂护甲,却被他袖中突然飞出的莲花纹丝帕迷了视线。染血的丝帕缠住金戈刹那,对岸忽然万箭齐发——竟是西魏龙旗!

长安棋局

元修在长安南郊祭天那日,独孤如愿获封浮阳郡公。册封诏书却被宇文泰摁在案上:"为何要救那废物?你我扶持新帝岂不更妙?"

"陛下袖中藏着武川镇户籍册。"独孤如愿将残缺的护甲浸入药酒,"那些被高欢屠戮的乡亲,总该有人记得姓名。"

宇文泰突然掀翻药罐,琉璃碎片在他掌心划出血痕:"你可知这双握弓的手,昨日刚掐死元修的宠妃?就因那女人看见我们修改军报!"他抓起案头《孝经》,尔朱荣当年暗藏的家臣名单正在火盆中蜷曲:"既要作忠臣,何苦与我共谋天下?"

伏波寺盟誓

腊月廿三,元修暴毙。停灵夜,独孤如愿独坐伏波寺塔顶。塔下传来少女清越的诵经声——竟是当年范阳王氏的嫡女王令仪,如今已成比丘尼。

"将军可知《齐民要术》卷五载有接骨秘方?"她隔窗抛来青瓷药瓶,月光照亮腕间烙印,正是当年火海中他亲手烙下的独孤部狼图腾。

三更钟响时,宇文泰踏着积雪而来,将染血的襁褓塞进他怀中:"元修之子,留不留?"婴儿胸口的莲花胎记与王令仪所赠药瓶纹样惊人相似。

"此子名邕,当为周室明主。"独孤如愿割破双指,在《金刚经》扉页血书盟誓。经卷背面,宇文泰早已用突厥文写着:"山河为盘,众生作子,与兄共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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