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像浸了腐水的棉絮,糊在废弃居民楼的窗棂上。
余启生蹲在二楼防盗网上,指甲掐进掌心,指腹抵着后腰那把磨得发亮的餐刀刀柄。
楼下传来木门吱呀声,他立刻屏住呼吸——这个点,老爹该在灶台前翻找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可此刻,余海霖的房间里传来布料摩擦声,是穿外套的动静。
余启生顺着锈迹斑斑的下水管滑到窗台,正撞进余海霖泛红的眼底。
父亲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扣到最顶端,右手攥着个褪色帆布袋,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往日轻了两度:"爹去南边仓库换点东西,说是有批过期药品能换盐。
你...把灶上的红薯热了,别饿着。"
余启生盯着父亲躲闪的目光。
三天前他翻找工具时,床底木盒里滚出半块兽核——腐绿色,沾着黏液,和上个月袭击营地的丧煞王噬灵身上凝结的东西一模一样。
此刻帆布袋角露出半截麻绳,颜色和黑市"丧煞商"捆货用的分毫不差。
"嗯。"他应了声,看着余海霖转身时踉跄的脚步。
门"咔嗒"锁上的瞬间,余启生摸出枕头下的餐刀,别进裤腰。
废弃工厂的铁皮门在夜风中摇晃,余启生贴着墙根挪到破窗前。
腐肉混着霉味的腥气扑进鼻腔,他捂住嘴,听见父亲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这批兽核够换五人份的补给?"
"五人?"另一个声音像砂纸擦金属,"余老七,林玄盟的货是你能讨价的?"
余启生的心脏猛地一缩。
林玄盟,营地里的禁忌。
上个月张婶的儿子提了这三个字,被守卫打断腿——传闻他们用活人喂丧煞王噬灵,和怪物签了血契。
他踮脚望进窗口。
月光正照在桌上,七个男人围坐,为首的左脸爬满紫黑纹路,和丧煞王噬灵的鳞甲纹路如出一辙。
余海霖正从帆布袋里倒出东西,腐绿色兽核"叮叮当当"滚了一桌,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余启生的指甲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
三个月前他发高热,是父亲背着他翻了三座废城找退烧药;上个月丧煞潮来袭,父亲用后背护着他躲进下水道,自己被抓出三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此刻这个蜷缩在怪物面前的男人,和记忆里那个咬着牙说"咱们爷俩得活成人样"的父亲,在他眼前重叠又撕裂。
"够。"紫纹男人笑了,露出满嘴黑牙,"但得加个人质。"他的目光突然扫向窗口,余启生猛地蹲下,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金属摩擦声响起,余启生攥紧餐刀冲了出去。
铁门被踹得哐当响,灰雾灌进来,七个男人同时转头。
紫纹男人的瞳孔缩成针尖——那是丧煞王噬灵捕猎时才有的眼神。
"营地守卫!"余启生扯着嗓子喊,声音破了音,"林玄盟的人在废工厂交易丧煞兽核!"他冲向余海霖,抓住那只沾着兽核黏液的手,"爹,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害死多少人?"
余海霖的手在发抖,想抽回却被攥得死紧:"小启,听爹说,爹是为了你...你明天觉醒需要资源,营地里根本换不到..."
守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紫纹男人骂了句什么,抄起兽核砸过来。
余启生拉着余海霖避开,却被父亲用力推开。
他踉跄着撞在铁架上,看着父亲被按倒在地,帆布包被扯开,兽核滚了一地。
"小启!救我!"余海霖被拖走时还在喊,"爹是为了你啊!"
余启生蹲在满地的兽核中间,指尖碰到一颗还带着余温的。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兽核上折射出诡异的光。
余启生摸出怀里的旧钥匙,母亲留下的,挂着块褪色的红布。
三天前半夜,这钥匙突然发烫,他在睡梦里看见幅画卷,金纹流转间写着"九纹启世",可睁开眼只剩一片空白。
余启生望着自己发光的手,掌心的金纹像活了般游动。
他想起昨夜父亲的喊叫,想起梦里的画卷,想起刘教导员说的"拿命换"。
广场的风卷着灰雾扑来,他突然听见兜里的老式手机震动,掏出来,屏幕上是串陌生号码,备注只有两个字:"老地方"。
余启生握紧手机,掌心的金纹微微发烫。
晨雾里传来守卫换岗的哨声,他望着远处的监牢方向,喉咙发紧,那里关着他亲手送进去的父亲,此刻,或许正攥着另一部手机,等着他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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