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霉味混着血腥气,伽罗的嫁衣下摆黏在腿侧,金线绣的鸳鸯浸成暗褐色。杨坚倚在粮垛旁,箭伤处的纱布已被血浸透,他却握着半截蜡烛,在泥地上勾画长安城防图。
"你的副将当真会来?"伽罗撕开裙裾内衬,露出暗藏的鱼肠短剑。这是三嫂崔氏妆奁里的那柄,瑟瑟石在烛火下泛着幽绿的光。
杨坚突然抓住她手腕,指尖按在命门穴:"宇文护的追兵惯用五更香,半刻钟后东南角会有缺口。"他呼吸带着灼热,伤口渗出的血在城防图上晕开,恰巧染红了朱雀大街的位置。
地面传来马蹄铁踏过青砖的脆响。伽罗数着更漏,想起父亲教她的鲜卑计数法——每滴一次代表七步,此刻漏声却乱得像暴雨砸在铁甲上。杨坚的额头抵在她肩窝,冷汗浸透她中衣的莲花纹。
"当年在终南山..."他忽然轻笑,气息拂过她颈侧箭伤,"你本该射中我心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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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撕破寂静。伽罗掀开地窖暗门时,月光正照在张须陀的鱼鳞甲上。这位杨坚的副将满身血污,手中陌刀还在滴血,刀柄缠着的红绸恰是伽罗及笄礼时用的那匹。
"三百死士在延平门接应。"张须陀扔来包袱,里头裹着套胡商服饰,"太师府的眼线换了三班,寅时三刻换岗有半盏茶空隙。"
伽罗更衣时,杨坚正用匕首削改城防图。刀刃划过灞桥位置时,他突然咳嗽,血沫溅在伽罗褪下的嫁衣上。那件百鸟朝凤的礼服从袖口开始燃烧,火光照亮他眼底的疯狂:"我要烧了宇文护的粮仓。"
"你疯了!"伽罗夺过火折子踩灭,"那是朝廷..."
"朝廷?"杨坚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的旧疤,"三年前陇西大旱,宇文护倒卖官粮的账册就藏在太仓地窖。"他蘸血在伽罗掌心写了个"叁"字,"第三根梁柱下埋着你要的真相。"
更声骤乱。张须陀突然撞开门板:"玄甲卫往永阳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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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趴在马腹下,看着追兵的火把掠过石板缝。杨坚的体温透过薄衫传来,他心口的震动与马蹄声共振,让她想起被屠那日父亲最后的拥抱。
"闭气。"经过金光门暗渠时,杨坚突然将她按进污水。腐臭的水流灌入口鼻,伽罗却睁着眼——水面漂浮的纸钱上,印着独孤家的族徽。这是长姐出阁时撒的吉钱,此刻竟成了引魂幡。
爬上漕船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杨坚剥开船板暗格,取出个鎏金匣子。里头除了兵符印信,竟还有串伽罗及笄时遗失的明月珰。他挑出颗玉珠塞进她口中:"含着,五更香对舌底穴无效。"
漕船突然剧烈摇晃。宇文宪的狞笑从舱顶传来:"好一对亡命鸳鸯!"弩机扣动的刹那,伽罗咬碎玉珠。辛辣的药粉冲入咽喉,她反手掷出鱼肠剑,正中最右侧弩手的喉结——那是三哥教她的鲜卑猎鹿手法。
杨坚趁机撞破船板,抱着伽罗坠入渭水。激流中,他撕开她衣袖,蘸血在后背写下八个字:"日月为鉴,山河为聘"。两人的头发缠在芦苇荡里,像极了喜堂上的合衿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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