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宫博弈

永巷的积雪压折了枯藤,伽罗踩着鹿皮靴踏过冰裂纹地砖,翟衣上的金线孔雀在晨光里忽明忽暗。今日是宇文护五十寿诞,太极殿的琉璃瓦上结着冰凌,像无数倒悬的利剑。

"娘娘,太师送来的贺礼。"宫令捧着鎏金匣子跪在阶前,匣盖缝隙渗出暗红液体,滴在雪地上凝成梅花的形状。

伽罗的护甲划过匣面,雕着獬豸的铜锁应声而开。半截玉珏浸在血水中,断口处的新茬还沾着皮肉——这正是三哥大婚那日,被宇文宪斩断的定亲信物。她记得崔氏咽气前,曾用这玉珏的锋刃割破宇文护义子的咽喉。

"取本宫的犀角梳来。"伽罗转身时,九尾凤钗的流苏纹丝不动。铜镜里映出杨坚昨夜留下的吻痕,恰好在锁骨处的旧箭疤上。那是逃亡渭水时中的冷箭,如今成了最艳丽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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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宫灯次第亮起,伽罗扶着侍女的手踏上太液池冰面。三十六盏走马灯悬在回廊,绘着宇文护平定四方的功绩。她在第七盏灯前驻足,看着灯影里的潼关之战——画中杨忠将军的坐骑分明是独孤家独有的青海骢。

"晋王妃好雅兴。"宇文护的声音裹着铁锈味传来。他腰间新换了武帝赏的七星剑,剑穗却系着独孤信的金印绶带。

伽罗福身行礼,袖中滑落的香囊滚到宇文护靴边。蜀锦裂开的刹那,鲜卑特制的金疮药混着断肠草粉末,在冰面上蒸腾起青雾。这是她按三嫂遗书中的配方,用明月珰熔炼的毒药。

"妾身听闻太师夜咳不止,特配了安神散。"她抬眼时,眸中映出宇文护身后十二名玄甲卫的倒影。每个人的铁甲接缝处都缠着红绸——与张须陀陌刀上的同出一匹。

宴席间突传惊呼。伽罗看着宇文宪打翻的酒樽在《山河社稷图》上漫漶,葡萄酿恰好淹过陇西地界。三日前她命人用羊奶浸泡过这张舆图,此刻酒渍显现的,正是宇文护私垦的军屯田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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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惊飞寒鸦,伽罗立在观星台上,看着玄武门方向腾起的黑烟。三个时辰前,她借口更衣时用鱼肠剑撬开地砖,将宇文护通敌的信函塞进暖道——那里住着杨坚重金收买的龟兹杂役。

"娘娘,成了。"宫婢捧着烧焦的鸽笼跪禀。伽罗拨弄着炭灰里的铜环,这是她及笄那年豢养的雪鸽脚环。宇文护永远不会知道,那些"截获"的密信,字迹都是模仿他亡妻的手书。

杨坚带着夜露的气息闯入寝殿时,伽罗正对镜梳开纠缠的发结。他掌心躺着一枚带血的虎符,边缘刻着独孤家的狼头图腾——正是那日地窖里缺失的另外半枚。

"宇文宪死前说了句话。"杨坚的铠甲贴着她单薄的中衣,"他说你长姐被拖走时,腹中已有三个月身孕。"

伽罗的犀角梳突然折断,裂口处露出暗藏的羊皮纸。这是她在太液池冰面故意遗失的"布防图",此刻沾着宇文护嫡子的血。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她想起那个被血染红的婚宴,长姐的嫁衣铺在雪地上,宛如一朵破碎的牡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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