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日月同辉

麟德殿的蟠龙藻井滴下血珠,伽罗看着铜盆里漂浮的胎衣,形如残缺的八卦。产婆颤抖着捧来金剪,却被杨坚一把握住——这个昏迷月余的男人眼底布满血丝,手中力道几乎捏碎剪柄。

"陛下..."伽罗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腕,腕间新烙的凤凰纹刺痛未消。这是三日前她执掌虎符时,用鱼肠剑亲自刻下的印记。盆中血水突然泛起涟漪,倒映出宇文护余党在潼关集结的烽烟。

杨坚突然扯开中衣,胸前箭疤裂成蜈蚣状,渗出黑血:"你早知地宫冰棺有诈。"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铁甲,字字带血。伽罗瞥见案头《女诫》被掀开的那页——"妇不干政"四字被她用产血画了红圈。

子夜惊雷劈开窗棂,照见屏风后的玄甲卫。伽罗认出为首者颈后的狼头刺青,正是当年父亲亲卫独有的标记。她突然将婴儿抛向空中,在杨坚飞身去接的刹那,抽出他枕下的七星剑。剑锋刺穿屏风,正钉在宇文护义子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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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地宫的青铜门缓缓开启,伽罗手中的明月珰发出幽蓝荧光。三丈深处的水银河里,漂浮着三百具冰棺,每具都盛着与杨坚容貌相似的男尸。这是独孤家百年积累的"影卫",此刻被宇文护用蛊虫唤醒。

"娘娘请看。"张须陀劈开冰棺,露出尸身胸口的狼头纹。伽罗的护甲划过尸身喉结,挑出枚鱼形玉琀——正是三哥大婚时丢失的聘礼。她忽然记起那日喜轿经过永阳坊,宇文宪的马蹄曾踏碎某具棺椁。

水银蒸气中浮现星图,伽罗用产血在冰面勾画。当第七颗血珠坠地时,整条水银河沸腾如熔金。影卫们突然睁眼,瞳孔映出伽罗翟衣上的金凤,齐齐跪地高呼:"日月同辉!"这是独孤部族失传百年的谒语,此刻却震得地宫梁柱簌簌落灰。

杨坚的剑架在伽罗颈间时,她正将虎符按进玄武雕像的眼窝。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他看见地宫穹顶浮现《洛神赋》全文——每个字都在渗血,恰是长姐临盆那日抄录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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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的晨雾裹着焦糊味,伽罗立在城楼看着勤王军屠尽宇文残党。她怀中婴儿突然啼哭,声波震碎腰间明月珰。玉屑纷飞中,杨坚的诏书随风展开——"皇后监国"四字被朱笔圈画,边缘残留着昨夜争执时的抓痕。

"这便是你要的江山?"杨坚的龙袍下摆沾着地宫水银,在阳光下泛着毒雾般的彩晕。伽罗将婴儿递给他,襁褓内衬赫然绣着《女诫》批注:"凤鸣岐山,当主神器。"

战鼓声里混入龟兹琵琶的变调,伽罗忽然拔下九尾凤钗掷向敌阵。金簪刺穿宇文宪替身的咽喉时,她认出那人耳后的朱砂痣——正是当年长姐闺中密友的特征。真相如惊雷劈开记忆:原来大婚日的屠戮,始于两个女子对同一男子的倾慕。

暮色染红太液池时,伽罗在冰面刻下第八道血痕。明月珰的残片突然聚合成镜,映出她白发如雪的模样。杨坚从身后拥来时,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碎的清响——为镇地宫蛊毒,她吞下的不仅是明月珰,还有独孤家百年气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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