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勤奋好学的世子

杨廷和明白,魏彬这个提议,看似通过对梁储的支持,但也表达了向他示好的心思,但接不接受他必须掂量一二。

在魏彬看来,其实让梁储去奉迎新君,你杨廷和也不是没有好处。

你已经是内阁首辅了,那还需要再大的功劳,进一步掌控朝堂才是更重要的。

此时梁储去奉迎新君,在新帝登基之前,内阁里已经没有人能跟你杨廷和争了,你做起事来岂不方便?

还有最能串联宦官的掌事太监谷大用离开了京城,司礼监也再去两人,剩下的张永得了个重任自然不会唱反调,自己又表达了助内阁一臂之力的意思。

你杨廷和还有什么顾虑之处?

梁储此时也不由得看了看魏彬,嘴角隐隐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看透了什么。

张太后适时开口:“哀家也觉得梁阁老确实是不二人选。”

闻听此言杨廷和只能向帘后行了行礼:“当依太后所言!”

他又继续说:“现任大臣中,武臣可派定国公徐光祚,文臣则可遣礼部尚书毛澄,以便途中先让世子熟悉登基之仪。”

魏彬眼珠一转马上开口:“太后,国戚之中……,可遣寿宁侯、驸马都尉崔元一同前往。”

这寿宁侯张鹤龄就是张太后的胞弟,崔元是孝宗皇帝的妹夫,也是张皇后的自家人。

而且孝宗皇帝的妹妹永 康公主直到弘治六年才和崔元大婚,是在张太后眼前长大成人的,关系自然亲近。

果不其然,张太后立刻点头说道:“如此安排甚好!”

杨廷和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彬,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说道:“既如此,请太后速拟懿旨、遗诏。”

随后,这样一份“遗诏”在杨廷和与太后的相互试探与妥协下议定好了。

从开始围绕新君的人选,到派遣奉迎团的人选,背后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互相的争夺与退让。

梁储有迎立之功,大太监们还是凭批红权能说上话,或者同去迎立,杨廷和也得到了内阁里毫无掣肘的局面,太后的亲弟弟和妹夫也都能够先在新君面前露露脸。

人人都很满意。

晨光初现,东方泛起鱼肚白,三月十五日的清晨悄然而至。

“提督威武团联营江彬、礼部尚书毛澄、工部尚书李鐩请见!”

殿外传来声音,殿中诸臣闻声皆是一凛,目光在彼此间流转,神色各异。

正德皇帝驾崩之后,将被清洗的第一个重臣正站在殿外。

……

兴王府内,朱后聪每日清晨如常,先行礼向母妃蒋氏请安,随后便前往王府校场,此校场乃是他初来乍到便着手安排改建的项目。

尽管后世网络对嘉靖帝身体津津乐道,即使长期依赖丹药依旧执掌大权长达四十五年之久,朱后聪对于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却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毕竟后世伟人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作为王世子,朱后聪目前暂时没有其他事情要做。

朱后聪其实还有一个亲生兄长,然而,此人在出生后的五天便不幸夭折了。

除了现今蒋氏所生的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之外,他原本还有兴献王侧妃王氏诞下的两位姐姐。只是,令人遗憾的是,这两位姐姐均未活到十岁。

从朱后聪的观察来看,王府内部其实是非常和谐的。由于王氏所生的只是女儿,府内并未像后世狗血剧里的豪门贵族发生争权夺利的情况!

现如今医学不发达,哪怕是亲王府,幼儿的存活率都如此之低,朱后聪怎能不关注自身健康并努力锻炼体魄呢?别哪天因为伤风感冒或者伤口感染再领了盒饭。

刚离开蒋氏所居住的凤翔宫,比朱后聪小三岁的乳兄弟陆炳便迎了上来,神情既兴奋又神秘,他低声透露:“父亲让我告知殿下,解长史如今是看哪家富商给的银子多就跟哪家打的火热。”

朱后聪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他的姐姐已接近成年,在这个时代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

朱后聪的孝期还剩下八个月的时光。届时,将遵循大明王朝传统继承王爵,同时亦将迈入可娶妻的年龄。

目前王府只有朱后聪一个男嗣,而且受宁王叛乱的影响,蒋氏对现在皇上的心思也很担心,怕皇帝会找个理由拖延着,最后再把朱后聪的封爵等级降低,仅赐予郡王的身份。

在年前借过春节之际,向朝廷上了贺表,对于孝期结束后袭封王爵的事也已经上奏了,但迄今仍未收到回应;至于他和姐姐的婚事安排,也先在准备着,这些事情暂时都交给负责向朝廷上奏的长史解昌杰处理。没想到这位王府左长史却借这件事中饱私囊,大肆贪污。

皇亲国戚里,包括王妃的母家、郡主的夫婿仪宾甚至其家族都沾边,但想考科举做官的人家是不愿意与之结亲的,因为祖训限制国戚不得从政。除此以外,富商们却趋之若鹜,因为朱家宗室在税赋方面会享受特别优待。

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朱后聪慢慢地平静起来:“知道了。今日还跟往常一样,晨练,早膳,读书!”

“殿下,我能否不读书啊?”陆炳苦起个小脸。

“那我能否跟陆典仗说说?”

听到这话,年幼的陆炳顿时无奈了:“读,我读!”

“你必须好好读书!”朱后聪抬头看了看初升的朝阳,“以后有用。”

陆炳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心中暗自嘀咕:“做亲王的跟班,何必读那么多书?又不是要当什么长史老爷。“

他——正是昨晚黄锦口中的陆小总旗。陆家作为军户,这份锦衣卫总旗的官职可是祖上攒下的世袭家业。

从陆炳祖父随兴献王到安陆就藩开始,陆家便世代担任王府护卫兼仪仗队的核心力量,深得信任。

如今,陆炳的父亲官居典仗,正六品的品级,比起祖传的正七品总旗,已是晋升了一阶。

可十二岁的陆炳尚且年幼,全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将何等显赫。

朱后聪此刻并不急着收拾解昌杰。整个王府都在为他即将承袭“亲王“的身份而忙碌筹备着,没人会想到局势还会朝着更荒诞的方向发展。

正德皇帝大概具体是什么时候驾崩的,朱后聪并不清楚准确时间,只记得是正德十六年。

此刻的他依然保持着日常作息:晨跑、做广播体操、引体向上,偶尔还会拉弓射箭活动筋骨。

陆炳作为锦衣卫世家的子弟,训练强度自然更大。

舞枪弄棒、骑马射箭,这些武艺他都乐在其中。不过每到早饭后的读书时间,他就如同遭受酷刑一般——对这位武将世家的子弟而言,那些文绉绉的书本实在是折磨。

这很正常,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用完早膳后,王府纪善所的纪善准时来到了朱后聪的书房。

纪善所隶属王府长史司,主要负责规劝礼仪、教导王室成员恪守礼法。

今日前来的是周诏,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年逾古稀,今年已七十七岁。他虽年迈,却仍担任着王府纪善一职——这是个正八品的文官职位,在王府中负责辅佐教导。

“世子殿下,今日可还要讲《会典》?”

“周师请坐。”朱后聪恭敬地行了个标准的礼节,“学生昨日已通读今日要讲的仪礼篇章,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还望周师指点。”

这位勤奋好学的王世子,正是周诏这样的老学究最欣赏的学生——虽然他不过是个举人出身。

只是让周诏隐隐感到不安的是,这位世子去年还在专心习字、研读经典,今年却突然转而潜心钻研这部《大明会典》,对朝廷典章制度的钻研之深,远超同龄人。

朱后聪学得格外专注。

穿越者的灵魂彻底取代了原主,那些玄之又玄的性格特质和思维模式早已不复存在,但留下的却是更为清晰的头脑和完整的记忆。

对于遣词造句这类表达技巧,朱后聪自觉已经足够应付日常所需,便不再花费过多精力钻研那些晦涩难懂的儒家经典。

但《大明会典》却是个例外——这部记载着帝国运转规则的典籍,他必须学得透彻。

《大明会典》的成书过程颇为曲折。其雏形源自朱元璋命人编纂的《诸司职掌》,后经朱后聪的伯父、正德皇帝之父孝宗朱祐樘在位时系统修订,正式定名为《大明会典》。至正德年间又经重校,故今人亦称其为《正德会典》。

这部典籍系统详尽地记载了大明王朝的各项行政法规与典章制度,朱后聪若想在这复杂的朝堂中立足,怎能不好好钻研?

反观陆炳,却听得昏昏欲睡,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周诏老爷子讲得唾沫横飞,他却觉得这些枯燥的典章制度比锦衣卫的严刑拷打还要折磨人。

典章制度与四书五经,竟一时难分哪个更令人昏昏欲睡。

周诏解答完朱后聪的疑问,瞥见陆炳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道:“老夫有些话要单独问问世子,你们先退下吧。“

人一旦年高德劭,便是天子也要礼让三分。

周诏虽只是王府中正八品的纪善,却享有与长史同等的俸禄——这是兴献王对他的特别恩遇,足见对其才学的器重。

陆炳正求之不得能出去透透气,立刻欢天喜地地拉着黄锦往院子里跑。

周诏郑重地掩上门扉,转身面对朱后聪时,脸上已换上肃穆的神色。他整了整衣冠,恭敬地行了一礼:“殿下,臣为殿下讲解《会典》已有时日。既蒙陛下委以规谏之责,臣今日不得不向殿下进言。“

先前是朱后聪向他行弟子之礼,如今却是周诏以属官身份向主君行礼。

这分明是要直言劝谏的架势。

朱后聪心中一震,立即端正姿态:“纪善但说无妨!“

“殿下曾言,待释服后便要袭封王爵。若因不熟典章规制而失仪,岂非有损威仪?臣本该为殿下这般思虑周全而欣慰。“周诏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人心,“然而殿下醉心于《诸司职掌》,对宗藩常例与王府仪制却漫不经心。今日虽问及亲王袭封之礼,却对皇太子仪制乃至登极大典也颇多关注。虽说只是好奇,但臣斗胆问一句:可有人暗中怂恿殿下心系北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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