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年·洛阳太学秘阁
血顺着焦尾琴的裂痕渗入雷纹，嵇康的指尖在琴弦上凝成冰霜。向秀手中的残玉突然爆出青光，将刺客的尸身照得通明——那人的脊椎上竟烙着司马昭府邸的獬豸纹。张湛拾起染血的弩箭，箭簇阴刻小字“景元二年制”让他瞳孔骤缩：这正是邙山古墓出土玉牒的纪年。
“好个一石三鸟。”嵇康抚过琴身裂口，忽然撕开刺客面皮，露出底下青紫色的刺青——竟是五斗米道的“三官缚魂咒”。阁外传来甲胄撞击声，他猛然将残玉按向张湛胸口：“带着葛洪的答案，去查《易经》碑林！”
碑魂哭
子时的碑林弥漫着腐殖质气息，张湛用残玉映照《谦卦》碑文。月光穿过玉珏裂纹，在“天道亏盈而益谦”处投下血斑。当血迹漫过“谦”字时，整座碑林突然响起万民恸哭——那是二十年前司马懿诛杀曹爽三族时，洛阳刑场上的悲鸣。
碑面浮出流动的篆文，竟是太学生们用指甲刻下的《感应篇》批注：“司马氏弑君为恶，然天下归心，岂非善果？”张湛以玉珏刮去石屑，底层显出新文：“善果浇恶根，花开尽是血。”
突然有黑影从《复卦》碑后闪出，手中《庄子》书卷拍向碑面。张湛侧身避开，书页间飘落的却是康僧会在建初寺焚烧的贝叶经残片，边缘朱批“杀百救一”已改为“杀司马救苍生”。
竹林幻
五更梆子响过，张湛在废弃酒窖发现密道。地道尽头的石室堆满竹简，每卷都记载着竹林七贤的“恶行”：阮籍母丧食肉、刘伶醉酒裸形、向秀注解《庄子》时篡改“盗亦有道”……最惊心的是嵇康案头未焚尽的信札：“广陵散实为曹魏龙脉之音，司马氏必夺之。”
当他触碰信笺时，竹简突然自燃，火中浮现司马昭的面容：“嵇叔夜以琴音惑乱天道，该杀。”火焰在石室穹顶汇聚成星图，与交州瘴气所化的紫斑完全契合。张湛用残玉截取一缕火苗，竟在掌心凝成微型浑天仪，其中浮出三行谶语：
广陵散绝，魏祚终
浑天仪毁，晋运启
感应篇成，天下熄
刑场风
东市刑场飘着雪，嵇康的广陵散却在张湛耳畔愈发清晰。三千太学生跪求赦免的声浪中，刽子手的鬼头刀突然崩裂——刀身夹层竟藏着五斗米道的“解冤符”。监斩官贾充暴喝：“妖道作祟！”却见嵇康仰天大笑，散乱的长发间飞出七只青铜蝉，每只蝉翼都刻着“感应非道”。
当刀锋最终落下时，血柱喷溅在《泰始律》石碑上，将“正己化人”四字染成赤红。张湛怀中的残玉突然发烫，玉中浮现葛洪在交州刻下的血字：“司马氏以《感应篇》为饵，钓尽天下良心。”
绝响渡
是夜，张湛泛舟洛水。嵇康临刑前掷给他的玉珏残片，在月光下显出新纹路——竟是广陵散的琴谱与《感应篇》经文交织的暗码。当他按谱拨动怀中古琴时，水面浮起无数冤魂，每个魂灵胸口都嵌着“善恶”玉牒。
子时阴风骤起，冤魂玉牒汇聚成桥，直通邙山深处。张湛踏桥而行，见司马懿的疑冢裂开缝隙，棺椁中堆满篡改过的《感应篇》抄本。最上方那卷用曹髦血写的“遏恶扬善”，被朱砂划改为“遏民扬君”。
龙脉烬
五更鸡鸣时，张湛在嵩山观星台点燃篡改本。火焰中升起九条灰龙，与司马昭封禅用的九龙辇共鸣。当最后一页化为灰烬时，北方突然地动山摇——幽州边塞传来急报：鲜卑慕容部攻破长城，旗上绣着“感应天道”四个汉隶大字。
他展开从疑冢带出的战国玉版，发现背面蚀刻着交州砗磲的谶诗。当第一缕阳光掠过“胡马踏碎感应篇”时，玉版突然龟裂，裂缝中渗出葛洪试药用的汞液，在空中凝成八个字：
灰里重书，字字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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