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始六年·河西戈壁
朔风卷着鸣沙掠过烽燧残垣,张湛用葛洪所赠金箔割开皮囊,最后几滴混着血丝的浊酒落入喉中。三个月前洛水畔的追杀,让他左臂多了道深可见骨的箭伤,此刻却不及怀中《神仙传》滚烫——那卷从太学带出的密本,正渗出诡异的松香气味,与敦煌城飘来的祆教圣火烟尘绞作一团。
驼铃穿透暮色时,他看见地平线上浮动的千佛窟轮廓。崖壁间未完成的飞天衣带染着晚霞,掌中却托着道教的八卦罗盘,仿佛诸天神佛在这丝绸之路上达成某种秘约。
藏经诡影
戌时三刻,张湛摸进莫高窟北区洞窟。月光从新绘的《降魔变》壁画缝隙渗入,照见堆至穹顶的经卷。他抽出半卷《劝善经》残本,呼吸陡然粗重——这北魏太延年间的写本竟载有“是道则进,非道则退”的语句,比已知最早的《感应篇》抄本早两百年。
“道友也识此经?”阴影里转出个粟特商人,深目高鼻间缠着拜火教圣带。他掌中金壶倾出蓝色火焰,照亮经卷末页的祆教阿胡拉神像:“这《善恶因果经》本是琐罗亚斯德圣典,被汉僧篡改成佛经,又让道士偷去炼成道藏。”
洞外忽起马蹄轰鸣,吐蕃僧兵举着火把围住窟口。为首的喇嘛抛出人皮唐卡,其上用少女血绘着《地狱变相图》:“汉地伪经岂配称善?真正的因果在莲花生大师的忿怒相中!”
壁画活狱
混战中,张湛被逼入未完工的第十七窟。吐蕃僧的弯刀劈开经幡,露出底层壁画上正在绘制的地狱场景——牛头狱卒手持的道教桃木剑,正刺穿戴着祆教火焰冠的恶鬼。画工遗落的颜料盘里,朱砂与青金石粉混成紫黑色,让他想起葛洪腐烂双腿渗出的脓血。
“小心!”粟特商人突然将他扑倒。吐蕃喇嘛的降魔杵砸中壁画,墙体剥落处竟显出一幅墨线草图:北斗七星下,葛洪在交州所绘的“承负图”被重新解构,善恶双鱼口中各衔着拜火教圣火与佛教**。
尸毗王变
五更时分,张湛在藏经洞最底层点燃拜火教圣火。火光惊动窟顶的尸毗王本生壁画,画中割肉喂鹰的国王突然转头,手中血刃指向西北角经柜。他撬开褪色的《大智度论》函套,发现夹层里的羊皮卷——正是葛洪临终前绘制的“承负图”全本!
图中以北斗为枢,将祆教善恶二元、佛教六道轮回与道教承负说熔铸一炉。边缘小楷注释:“建初二十三年,天竺僧支谶于敦煌译《般舟三昧经》,夜梦老君授此图。”
星图焚
吐蕃僧的号角再次响起时,张湛将承负图按在洞窟中央的曼荼罗坛城上。月光恰从窟顶天井射入,星光照见图卷背面的隐形符咒——那是用交州瘴蝶磷粉写的《抱朴子》残章:“善者伪也,恶者真也,伪真相攻而道显。”
粟特商人突然夺过圣火金壶,将蓝色火焰泼向坛城。烈焰腾空瞬间,所有经卷上的“善”字开始蠕动,汇聚成银河般的金线涌入承负图。壁画中的尸毗王割下最后一块肉,血肉落地化作八个血字: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劫灰明
破晓时分,张湛站在鸣沙山顶。脚下的莫高窟余烟未散,吐蕃僧与粟特人的尸体被黄沙半掩。他展开焦黑的承负图,发现星辰轨迹竟与洛水浮现的星图完全契合。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羊皮卷上的葛洪笔迹突然褪色,显出新墨:
“建初寺贝叶在君怀,终南山残简藏邙山,敦煌星图映洛阳碑——三教归一之日,即《感应篇》现世之时。”
远处驼队传来龟兹古调,商旅们传说着昨夜佛窟显圣的奇景:千手观音掌心的眼睛,全都变成了道教的阴阳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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