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工开物

邺城的秋风卷着漳河的水汽,掠过汉魂书院青灰色的飞檐。林深站在三丈高的浑天仪下,看着铜球表面反射的日光在冉闵脸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八岁的孩子正用三棱镜将阳光折射成七色彩虹,青铜底座上刻着的阿拉伯数字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夫子,这铁针为何总指着南边?"冉闵举起自制的指南针,细铁针在磁石打磨过的青铜盘上微微颤动。他衣襟上还沾着昨夜试制火药留下的硫磺粉末。

林深蹲下身,用湿布擦去少年额角的炭灰:"因为大地本身是个巨大的磁石,就像我们炼铁时用的磁铁矿。"他突然按住孩子的肩膀,指腹能摸到对方锁骨处尚未痊愈的鞭痕——那是羯族监工留下的印记,"记住,这世界上没有鬼神,只有我们尚未理解的道理。"

铜漏的滴水声突然紊乱,林深瞳孔中的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泛黄的《资治通鉴》残卷悬浮在空中,记载着本该在明年发生的石虎屠城。但此刻文字正在扭曲,鲜卑拓跋部南迁倒计时变成血红的"47天"。

"阿荞!"他对着铜镜调整明光铠的甲片,镜中映出胸前新纹的鲜卑狼头刺青。这是七天前与拓跋珪歃血为盟时留下的信物,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把《齐民要术》的草稿拿来,还有上个月改良的曲辕犁图纸。"

少女抱着一摞麻纸冲进书房时,袖口还沾着墨汁。林深注意到她腰间多了一把镶着玻璃珠的短刀——那是他教工匠用石英砂熔制的工艺品,此刻却成了胡商争相收购的珍宝。

"先生,拓跋首领的斥候在城北发现匈奴人的踪迹。"阿荞将地图铺在案几上,手指划过新绘制的等高线,"他们说铁弗部的刘卫辰......"

铜漏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林深猛地转身,看见水银正从裂缝中渗出,在地面汇成诡异的狼头图案。系统遗留的警报声在耳蜗深处炸响,视网膜上的倒计时开始疯狂跳动。

阴山北麓的朔风卷着草屑,三十匹战马的铁蹄踏碎结霜的砾石。林深裹紧狐裘,看着怀中手机残骸投射的全息地图——1976年出土的北魏金印正在虚空中缓缓旋转,印纽处的裂痕与他腰间玉佩如出一辙。

"大单于,前面就是拓跋部的旧营。"斥候的声音带着颤抖。烧焦的毡帐在晨曦中显形,数十具尸体以朝圣般的姿态匍匐在地,喉管都被割断成月牙状的豁口。

林深跳下马背,靴底陷入粘稠的血泥。当他用匕首挑开尸体衣襟时,心口处的狼头刺青让瞳孔骤缩——这是只有拓跋部直系血脉才有的标记。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本该在百年后出生的拓跋焘婴儿的啼哭声刺破死寂。

"是铁弗部的刘卫辰。"拓跋珪的弯刀劈开半截旗杆,染血的狼头旗裹着沙尘滚到林深脚边,"他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却在十年前投靠匈奴。"

林深将《天工开物》塞进对方怀中,书页自动翻到《制盐篇》。改良后的活字印刷术让鲜卑文字清晰如刻:"三天后黄河会有三十年一遇的凌汛。"他指向北方隐约的白线,"我们要在河套平原建三十座盐池,用硝石制冰术保存粮食。"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贺兰山巅时,阴山南北变成了巨大的工坊。林深踩着结冰的黄河,指挥工匠用滑轮组吊起铁矿。阿荞带着汉人学徒在冰面上凿孔,青铜水车将刺骨的河水送进新修的盐田。

"温度再加二十度!"林深对着熔炉前的鲜卑匠人嘶吼。改良后的高炉喷出青色火焰,铁水在模具中冷却成环首刀的雏形。当拓跋珪挥刀斩断三具叠甲时,亲兵们的欢呼声震落了岩壁的积雪。

系统提示突然在深夜变成血红:"警告!拓跋焘诞生导致历史修正度暴跌至18%。"林深站在新筑的长城烽火台上,看着手机残骸投射的影像——本该称帝的冉闵穿着鲜卑服饰,正在平城宫殿背诵《孙子兵法》。

"夫子!"阿荞策马冲上斜坡,怀中的《水经注》抄本被风吹开,"羯族死士混进了邺城的铸铁坊!"

林深摸出用匈奴人头骨磨制的骰子,六面刻着鲜卑数字。这是他为冉闵讲解概率学时做的教具,此刻正在掌心渗出阴冷的气息。系统突然用冉闵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要阻止鲜卑南迁,就让拓跋珪相信草原比中原富庶。"

阴山北麓腾起的黑烟给出了答案。林深看着牧民焚烧草场的狼烟,突然明白历史修正的关键不在阻止迁徙,而在改变迁徙的目的。他扯下大氅抛给阿荞:"传令!所有鲜卑骑兵改穿汉服,把匈奴牛羊分给汉人农户。"

当拓跋珪的金狼旗出现在河套平原时,迎接他们的是汉人百姓用丝绸搭建的彩门。胡商牵着骆驼在市集穿行,算盘珠子的脆响与银币叮当声交织成奇异的乐章。林深站在新修的瞭望塔上,看着系统提示变回绿色:"历史修正度回升至63%。"

"汉人先生,你究竟要什么?"拓跋珪将装满波斯玻璃珠的皮囊砸在案几上。林深拾起一颗珠子对准阳光,看见虹膜上浮现出北魏孝文帝改革的画面——鲜卑贵族正在朝堂争论汉服与胡服的优劣。

"我要你答应,"他将玻璃珠按进对方掌心,"百年后你的子孙入主中原时,保留胡汉通婚的习俗。"手机残骸突然投射出龙门石窟的造像,鲜卑面孔的佛陀与汉人供养人并肩而立。

拓跋珪的弯刀劈断了自己的发辫。当断发系上林深的剑柄时,系统提示音如晨钟般响彻云霄:"文明火种确认,时空锚定完成。"

林深站在阴山之巅,看着手机残骸化作荧光升入银河。星辰排列成熟悉的北斗图案,那是他胸前刺青的模样。冉闵的声音随夜风飘来:"杀胡令非我所愿,是汉人最后的火种。"

他摸出人骨钢笔,在《天工开物》扉页写下:"永和九年,余见五胡小儿皆诵汉文,铁弗匈奴与鲜卑通婚,方知文明如长河......"墨迹未干,远处突然传来羯族婴儿的啼哭——未来的冉魏武悼天王,正在汉人乳母怀中睁开清澈的眼睛。

阿荞捧着新制的星象图走来,衣襟上的阿拉伯数字在月光下泛着银辉。林深将钢笔插入发髻,望着邺城方向的万家灯火,终于露出了穿越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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