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登山靴碾碎月光时,睢阳城头的火把正在舔舐暗红色天幕。防护服内置的辐射计数器突然震动,提醒林深空气中飘散着骨灰——这是三十万具焦尸焚烧后才会产生的钡 - 137同位素浓度。公元756年的秋夜,不该有这种读数。
“张中丞,护城河水位再降三寸就能起爆。”林深蹲在箭垛后方,战术手套划过夯土城墙的裂缝。七百米外的叛军大营传来象群嘶鸣,那些披挂铁甲的南诏战象在月光下如同移动的青铜山峦。
张巡的断指在沙盘上抽搐,这个月靠吃树皮撑下来的男人,眼睛却亮得像淬火的刀。“林将军说的三百个陶罐,当真能抵十万精兵?”他的甲胄缝隙里嵌着人肉碎屑,那是三天前守城士兵饿极互食的残迹。
林深解开腰间的突厥水囊,将最后半口二锅头浇在城砖上。酒液渗入砖缝的瞬间,微型探地雷达显示下方三米处埋着东汉五铢钱——这原本是三十年后杜子美诗中“国破山河在”的注脚,现在却成了他计算爆破点的坐标参照。
“中丞可记得邺城连环雷?”林深故意让防护服领口滑落,露出颈间冉闵赐予的狼头金符。沙盘上的月光突然扭曲,全息投影自动展开五年前的战场:冉魏大军在冰面下埋藏的火油罐,被慕容鲜卑的铁蹄踏碎时的幽蓝火光。
张巡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个细节林深在《旧唐书·忠义传》里读过七遍,此刻亲眼见他喉结滚动,方才确信史官未曾妄言。他布满血痂的手掌抚过陶罐上的阿拉伯数字,那些林深在邺城地宫教他的计数符号,此刻正在月光下泛着荧光。
“子时三刻,象群左翼会踏入3号标记区。”林深将激光指示器卡进箭垛缺口,淡绿色射线穿透硝烟,在护城河淤泥表面灼出焦痕。张巡突然抓住林深的腕甲,他指尖传来的震颤让林深想起2049年东京湾地震前的次声波预警。
“林将军颈后的刺青…可是拓跋部狼图腾?”他的声音混着咯血的嘶哑,“七日前有斥候来报,说将军独斩燕军三百骑,伤口流出的却是银色血液。”
林深背后的汗毛瞬间竖起。时空管理局的纳米修复液果然瞒不过这些乱世枭雄。防护服内的肾上腺素泵自动启动,视网膜投影弹出红色警告:历史人物觉醒指数已达临界值。
“中丞可知晓浑天仪?”林深掀开左臂护甲,露出用吐蕃陨铁打造的机械表盘,“这上面的二十八宿,能推演未来七日的月相盈亏。”说着转动表冠,让北斗七星的位置与此刻星空重叠。张巡枯瘦的面颊被齿轮投影切割成阴阳两半,林深看到他喉头吞咽的,是对未知最原始的恐惧与渴望。
丑时的梆子声撕破火幕。第一头战象踏入雷区时,林深按下了引爆器。陶罐中的凝固汽油与河水接触的刹那,二十世纪的化学配方在八世纪夜空绽放出橙蓝相间的火莲。象群皮肉焦糊的味道甚至穿透防毒面具,让林深想起广岛核爆纪念馆里封存的焦黑饭盒。
“南八的援军被困在宁陵!”张巡突然拽住林深的战术腰带。这个称呼让林深心头一颤,史书中那个“抽矢誓贺兰”的南霁云,此刻竟成了全息地图上跳动的红色光点。林深扯下胸前挂着的景教十字架——这是从2077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顺来的——拧开底座露出紫外线发射器。
“请中丞将此物交与南将军。”林深在丝绸地图上勾出辐射状纹路,“凡月光照出紫色标记处,地下三尺埋着猛火油囊。”地图右下角的碳14检测显示,这块丝绸本该在二十年后被李太白用来书写《草书歌行》。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深在城楼架起改造过的投石机。用防弹纤维替换的牛筋弦在绞盘转动时发出蜂鸣,这频率让守军战马集体扬蹄长嘶。当第一枚石墨烯***划过抛物线时,叛军阵中腾起的幽绿火焰,将史书中“会发光的神火”传说提前了十二个世纪。
“天可汗!东北角楼!”张巡的嘶吼混着颅骨碎裂的闷响。林深转身就看到云梯钩爪扣上女墙,某个满脸脓疮的燕军士兵正将守城者的肠子缠在腰间。高斯手枪的狼头图腾在掌心发烫,充能完毕的蓝光让周围士兵惊恐后退。
粒子束贯穿五具人体的瞬间,战术目镜自动捕捉到三百米外的帅旗。史思明的金边黑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这本该是六年后才出现的叛军标志。林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时空悖论警报在视网膜投下血红色倒计时。
“中丞,借你断剑一用!”林深夺过张巡的残破佩剑,将纳米修复液抹在剑身裂纹处。分子重组时的滋滋声被士兵们当作神迹的梵音,当这把“自愈”的青铜剑劈开第十三个叛军头颅时,林深在漫天血雨中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某个燕军士兵的伤口中,渗出和他相同的银色血液。
正午时分,林深在藏兵洞摊开《几何原本》。徐光启亲笔批注的“勾三股四弦五”正在书页上浮动,泛黄纸张中突然析出全息投影:马嵬驿的平面图上,标注着杨贵妃出浴的温泉位置。系统提示强行插入视野:“关键锚点已偏移,弑父事件提前六时辰。”
林深吞下最后一粒体能增强剂,苦味在舌根炸开。防护服自检显示右腿动脉有十三厘米的贯穿伤,纳米机器人正在血管里编织银网。当他在马背上绑好声波***时,怀表中的指南针开始逆时针疯转——这是时空乱流的前兆。
夤夜突袭叛军粮草营的计划,终结于一支刻着“天宝九载”的弩箭。当箭簇卡进林深的第四根肋骨时,他终于看清偷袭者的面甲下,是另一个他。准确地说,是穿着安禄山亲卫铠甲的、瞳孔泛着机械红光的复制体。
“编号007时空特工,你已违反《文明播种者守则》第…”他的电子音突然扭曲,因为林深的高斯手枪塞进了他口腔。粒子流贯穿后脑的刹那,林深看到他铠甲内侧的钢印:2076年上海克隆中心。
黎明前的马嵬坡飘着荔枝甜香。林深蹲在贵妃窗棂下,听着屋内金簪落地的脆响。当陈玄礼的刀锋映出玉环脖颈时,防护服突然过载,全身毛孔渗出银色液体。这些未来科技产物在地上聚成诡异的箭头,指向驿馆梁柱上某处新刻的诗句——那是林深半小时前用激光笔写下的李太白词。
“时空锚点重新锁定。”系统提示音宛如天籁,“文化符号植入成功,历史偏离值回归阈值。”林深瘫倒在马厩草料堆里,看着纳米机器人修复被诗仙“原创”的句子。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终于明白那些改变历史的关键从来不是火药与枪炮,而是月光下某个醉汉笔尖漏出的墨滴。
回到睢阳城头,张巡正在用阿拉伯数字编排新的守城阵。他手中的《几何原本》翻到了立体几何章节,书页间夹着张写满微积分公式的薛涛笺——那本是林深用来计算投石机轨道的草稿,此刻却成了他指挥巷战的锦囊。
“范阳的硝石矿,足够造三百枚***。”林深指着全息地图上的矿脉标记,“但需要中丞先取一件信物。”当林深说出“安禄山床头玉枕”时,张巡脸上浮现出刺客才有的阴鸷。这个表情让林深想起他在史书中的结局:城破后被俘,齿舌尽碎仍骂贼不止。
暴雨夜突袭范阳的敢死队里,林深混在死士中抚摸城墙。战术手套擦去青苔的刹那,砖缝里露出的不锈钢零件让他心脏停跳——那分明是21世纪消防栓的齿轮。更恐怖的发现接踵而至:节度使府地窖中的黄金,每块都印着“美联储2023”的钢印。
当声波钻头破开最后一道石门的瞬间,警报声刺穿耳膜。安禄山的鼾声在三十米外清晰可闻,而林深僵立当场:寝宫墙上挂着幅《星空》油画,右下角梵高的签名旁,赫然是时空管理局的防伪全息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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