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打在救护车顶棚,声音就像敲在铁皮棺材上一样。
蓝雨笨拙的睁开眼睛,后槽牙无措咯吱作响。鼻子里消毒水和血腥味直冲天灵盖,耳边监护仪的嘀嘀声催命似的响。
他试着抬胳膊——妈的,这身体沉得像灌铅了。
“见鬼!血压45/25!”
颠簸的车里。穿"绿制服"的男医生差点把针筒怼进自己大腿。蓝雨迷糊歪头瞅他胸牌:张明远,鼓楼医院急诊科。
相貌加名字的重合,记忆库里立马蹦出这人的档案——去年收过医药代表三箱茅台,说是藏在玄武区丈母娘家车库。
“瞳孔扩散了!”护士扯着嗓子喊,手里除颤仪滋滋冒蓝光。
蓝雨突然乐了。当石头那会儿见过太多死人,头回见活人对着"自己"这般蹦跶。
渐渐熟悉了"自己",慢悠悠可以支起身子,不锈钢担架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诈...诈尸啊!”
张明远一屁股坐进医疗废物桶,输液架哐当砸在车载氧气瓶上。
蓝雨低头瞅自己胸口,医用黏片还附在惨白的皮肤上。指尖划过肋骨,陌生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人类的体温是滚烫的。
“先生您别乱动!”小护士攥着血压计往后退,马尾辫扫过急救药箱,“您刚才在雨花台被雷...”
轰隆!
车窗外炸开个响雷,蓝雨条件反射——抱头蜷成团。不自主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嘴里尝到血腥味。操蛋的人类神经反射,比它当石头时敏感一千倍。
“哎呦喂,哥们在筛糠呢!”
副驾驶的担架员抻着脖子往后瞧,一口南京腔混着烟臭味飘过来。见多了各类奇葩事的他比医生更容易接受死而复活!
“闭嘴!”
也许调侃,也许嘴臭,让蓝雨有些暴走,伸手抓向输液架,不太协调——抓住了盐水瓶。
玻璃瓶应声而裂,生理盐水溅了张明远满脸。众人僵成蜡像,只有监护仪还在忠实地叫唤:嘀——嘀——
蓝雨盯着自己发抖的手。人类肌肉的收缩感太诡异了,像有万千蚂蚁在血管里爬。他试着握拳,不锈钢护栏瞬间凹下去五个指印。
“卧槽!这他妈是人?”
担架员吓得直往车头蛄蛹。蓝雨瞥见后视镜里的脸——二十出头,眉眼阴郁,左边颧骨有道新擦伤。
还挺像他当石头时见过的那棵歪脖子松。蓝雨突然记起这货上个月在秦淮河嫖娼没给钱,让人拍视频讹了八千块。
救护车猛地急刹。惯性让张明远脑门磕在器械柜上,红药水瓶骨碌碌滚到蓝雨脚边。他弯腰去捡,听见小护士正在打电话:“主任,4号车那个雷击伤患...对,就是雨花台雕塑旁那个...突然醒了,但是...”
蓝雨眯起眼。雨花台?那不就是自己蹲了千年的老窝?他支棱着耳朵往前蹭,冷不防被心电导联线缠住脖子。草!人类发明的这些破绳子比藤蔓还烦人。
“阿要辣油啊?”
担架员突然蹦出句本地俚语,手里攥着半瓶矿泉水直哆嗦。蓝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怂货是想问“要不要报警”。
车顶突然传来密集的敲击声,像有谁在撒钢镚。张明远抹了把脸上的盐水,突然跟见了鬼似的:“冰雹!快找地方避...”
轰!
比之前响十倍的炸雷劈在车顶,蓝雨感觉天灵盖都要被掀了。他颤抖着滚下担架床,后脑勺重重磕在金属踏板上。妈的,当石头时可没这么遭罪!
“血压!血压怎么又没了!”
小护士带着哭腔的尖叫刺得耳膜生疼。蓝雨蜷在车厢角落,突然发现监护仪曲线变成笔直的绿线。他哆嗦着摸向颈动脉——静得像秦淮河底的老王八。
不管是不是诈尸,张明远抄起肾上腺素就要扎。蓝雨一巴掌拍开针头,玻璃药瓶在车壁炸成碎片。
他揪住医生领子拽到面前,闻到对方嘴里隔夜的韭菜盒子味。
“19年。”蓝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13楼,你跟器械商在女厕所...”
张明远的脸瞬间褪成墙皮色。蓝雨咧开嘴笑,露出森白牙齿。当石头最大的好处是什么?那些在周边发生的腌臜事,它想知道就知道,还过"目"不忘。
冰雹继续砸得车顶噼里啪啦响,像有无数双手在敲丧钟。
蓝雨突然感觉胸口发闷,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正死死掐着右手腕——这具身体在害怕?还是在抗拒?
“您...您到底是人是鬼?”张明远喉结上下滚动,白大褂领子洇出汗渍。
蓝雨松开他,慢条斯理擦掉手背上的血渍。车窗外闪过警灯蓝光,混着冰雹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块。
他忽然想起千年前某个暴雨夜,有书生在他身上刻过一句诗:天公尚有惊雷怒,不许人间见白头。
“掉头。”他屈指敲了敲隔离窗,“去中山南路256号。”
司机手抖得像帕金森:“那边...那边在修地铁...”
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张明远的样子。蓝雨往后一靠,车座发出不堪重负的**,“没事,先去那里,苏醒了暂时没事的”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破雨幕。蓝雨望着车窗外扭曲的街景,舌尖抵住上颚。人类的口腔居然能尝出铁锈味,看来这具身体被雷劈得不轻。他摸到座椅夹缝里有片碎玻璃,随手划向小臂——
血珠渗出来的瞬间,监护仪突然疯狂尖叫。张明远眼珠子都快瞪出眶:“窦性心律!这不可能!”
蓝雨盯着蜿蜒的血线。原来人类的疼痛是滚烫的,像有火舌在舔舐神经。他忽然笑出声,玻璃片在指尖转出寒光:“医生,你听说过石头会流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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