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茵正看妹妹给女儿梳头,却见自家院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从外面探进一张胖乎乎的圆脸。
她皱了皱眉,连忙起身招呼道:
“张婶,您有事吗?”
村子里虽然没有太多讲究,但不告而窥也是一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
只是这张婶家与林家只有一墙之隔,比邻而居,林家也拉不下脸面太过计较,只是平日里不愿往来而已。
听到林采茵招呼,那“张婶”推开院门,露出她胖乎乎的身体,故做神秘地从背后拿出一只竹篮,热情笑道:
“我儿昨晚从县城回来,带了些好吃的,都是街坊邻居,我想着给你们姐妹送点尝尝鲜。”
说着,她眼里满是怜惜地看着林采茵道:
“你家男人不务正业,拖累了秀才公,你们姐俩也跟着受苦,吃不好,穿不好,可怜见的……”
林采薇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不过却没有理会,林采茵见此,只能推拒道:
“婶子不必破费了,我相公今天也来探望我父亲,恩,我家不缺吃食。”
“张婶”撇了撇嘴,向林秀才卧室张望了一眼,往前凑了凑小声道:
“他是来送休书的,还是来与你和离的?”
见林采薇转过头一脸不悦得看着自己,“张婶”尴尬笑了笑,强词道:
“二姑娘别这么看我,咱家住得这么近,啥事能瞒得过你婶子?要我说,你姐姐和离就有福了。”
“跟着那种男人,后半辈子还不知怎么吃苦哩!”
见两女都未说话,“张婶”又瞧了瞧里屋,仔细打量着林采茵道:
“我听说你男人改行做木匠了?你可别再被他骗了。”
“你看我家义顺,虽然也瘸了条腿,从二十岁跟着他师傅学习木工,六七年才刚出师,这他师傅还不愿意答应呢。”
“不过现在好了,他师傅在衙门里挂名,是工房有名的大师傅,我家义顺跟着他师傅干,一年光工钱就十三四两银子哩。”
“他师傅可说了,将来有机会,会给他在县衙六房里谋个正经差事。”
说到这里,她眼里满满都是骄傲和炫耀。
“他也不嫌弃……”
“张婶”不是第一次上门,林家姐妹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林采薇没等她说完,一边给妮妮整理头发,一边打断道:
“如此说来,我姐姐哪里配得上义顺大哥?张婶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
她虽不想看姐姐跟孙阳受苦,但也看不惯“张婶”这番作态,因此说话难免有些夹枪带棒。
只是“张婶”似乎没有听出话中真意,反而高兴得连连附掌道:
“差不多,配得上,毕竟是秀才公的闺女,再怎么破落,我儿也不嫌弃,只要拿到和离书……”
此时,林采茵也听不下去了,冷着脸道:
“张婶不要说了,我家相公没说休我,我也没有想与我家相公和离,以口舌离间他人夫妻,是要坐刑的。”
“也请义顺大哥不要多想,及早找个情投意合良配才是正理!”
兴致正浓的“张婶”被林采茵打断,面上十分不高兴,阴阳怪气道:
“林丫头,话可别说死了,这种机会可不多,早年间,你男人好好的衙门差使,不也被他败丢了?”
“现如今吃糠咽菜不怕,就怕跟着他一辈子吃糠咽菜,到时候,你男人犯了老毛病,把你休或卖了,你再找我家义顺这样的男人,可就没了……”
林采茵被她说得脸色变换,青一阵白一阵,但却无力反驳,只想着怎么将她尽快打发走,孙阳却从屋里出来,笑道:
“张婶放心,这么好的媳妇,我不会休她,除非她不愿意跟我。”
见孙阳说得这么直接,林采茵顿时脸红了,心里古怪的同时,也暖暖的,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一般。
她虽出嫁数年,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这还是她的相公吗?忍不住心里奇怪,她急速抬头看了一眼,见孙阳面色如常,并无特别反应,突然心里有些失落。
她却不知,对孙阳来说,这些话远远达不到直接、露骨的标准,孙阳可没有那么多敏感的羞耻心。
只要有好处,他甚至可以说很多肉麻的违心话,也并不觉得羞耻或尴尬。
张婶没想到孙阳突然出来,还听到她背后蛐蛐对方,心里有点胆怯,又有些尴尬,讪讪笑了两声道:
“原来林家大姑爷也来了,看我……嘿嘿,那什么,听说你也改行做木匠了?若是找不到活干,可以去县衙找我家义顺。”
“都是街坊,让他拉你两把,挣点吃喝不难……那什么,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强行挽回了点面子,张婶推开院门,快步溜走了。
林采薇见状,“嘁”了一声,嘀咕道:
“不过是为衙门做工的,连个小吏都不是,有什么好炫耀的?比某些人也强不了多少。”
她见孙阳出来,也不在院子里多呆,起身就进了屋。
林秀才见小女儿,忙问道:
“邻家那老妇人又来饶舌?还是说你姐姐的事?”
林采薇续了两杯水送到林秀才和林母手中,点点螓首道:
“被姓孙的……姐夫说走了。”
“想让她儿子娶我姐也就行了,偏要说我姐破落,什么人啊?”
林秀才怒道:
“行什么行?你姐是有夫之妇,一女岂可说二夫?伤风败俗,无耻无德!”
“我林家不许这等恶俗之人进门,以后这老妇再来饶舌,将她赶出去。”
林采薇无语地看了林秀才一眼,也没当回事,她这亲爹只会说嘴,其实最怕蛮妇,凡是丢脸的场面,他应付不了一点。
也亏得他有个秀才功名,最少在村里很少遇到麻烦的场面。
如此想着,她突然看到放在桌上的两方柏木镇纸,见上面雕刻精致,有兰竹诗词,饶有兴致得取在手中道:
“爹,哪里来的镇纸?如此精致,倒像闺格之物,是给我的吗?”
林秀才闻言,心情舒畅地靠在床头笑道:
“这是你姐夫自己做的,他倒有心了,见我颇喜文宝,就做了一对送来。”
“只可惜,这两方镇纸的雕工虽与送贾户部那对相差仿佛,手感却差了些,不甚压手。”
林采薇知道孙阳改行做了木工,却从没有见过他做出的成品,如今见了这镇纸,大为震憾:
“他不过是做了木工,那样的粗人还能雕出这么精致的兰竹,还懂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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