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蓉蓉低头在手机上敲完最后几个字，给方怡琤发去了“人车平安，正押往省纪委”的短信，手指一松，这才抬起头看向窗外。路边的景象不对，面包车正沿着一条明显年久失修的水泥路颠簸前行，路两旁是越来越茂密的树林，完全不是通往省城天阳的主干道该有的样子。
“周至刚！”宋蓉蓉扭头质问 ，“这不是去天阳的路！你要把车开去哪儿？”
“天阳？”周至刚单手把着方向盘，嘴角扯出一抹冷硬的弧度，“宋科长，你不会以为段永杰在漭北经营十几年，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把刀疤刘和金秋玲平平安安送到省纪委门口吧？”
“他敢半路截人？”宋蓉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周至刚的视线扫过倒车镜，仿佛在确认后面是否有尾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百分之百已经在去省城的必经之路上，设好了关卡。就凭我们这辆破面包车，硬闯？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他的话像冰冷的石块砸在宋蓉蓉心上。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最终只挤出一句：“那……现在怎么办？这条路通哪儿？”
“坐稳。”周至刚没有直接回答，脚下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分。老旧的面包车发出吃力的轰鸣，在崎岖的水泥路上扬起一溜长长的黄尘。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避开一个又一个深坑，车身像喝醉了酒一样左右摇晃。
又拐过一个急弯，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开阔地出现在山坳里，几排整齐的灰色营房，一个尘土飞扬的大操场，还有高耸的旗杆上飘扬的军旗。营地的大门紧闭，两侧站着持枪的卫兵，门楼上红底金字的八一军徽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醒目。旁边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清晰地写着：漭北山区汽车团。
“汽车团？”宋蓉蓉看着那牌子，心猛地一跳，隐约明白周至刚带他们来军营做什么了。
面包车在离营门岗亭几米远的地方稳稳停下，扬起一小片尘土。周至刚利落地拉开车门跳下去，径直走向站得笔直的卫兵。隔着车窗，宋蓉蓉看见他低声跟卫兵说着什么，语速很快，神情严肃。卫兵听完，立刻拿起岗亭里的电话。
没过多久，营区内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军官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浓眉下的眼睛锐利有神，走路的姿态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正是汽车团团长冯景山。
“周至刚？”冯景山走到近前，洪亮的声音带着意外，上下打量着周至刚身上那套洗得发白、印着“招待所085”字样的工作服，“你小子不是在小车班吗？啥时候被发配到招待所了？”语气里带着老上级对老部下的熟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周至刚“啪”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仿佛瞬间褪去了司机的平凡，变回了当年那个精悍的特种兵。
“老团长！”他没有回答冯景山疑问，直接切入正题，语速快而清晰：“十万火急！车里是漭北县一起大案的关键人证！背后是县***段永杰。他的人马就在路上，要堵我们，抢人灭口！我们得把人安全送到省纪委！”
冯景山浓眉一拧，鹰隼般的目光瞬间扫过面包车脏污的车窗，穿透进去，精准地落在后座上被捆缚的刀疤刘和昏迷的金秋玲身上，又掠过副驾驶上抱着坤包、脸色紧张的小陈。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被凝重取代。
周至刚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补充了一句：“要救的方怡琤县长，是方老将军的嫡亲孙女。”
“方老的孙女？！”冯景山瞳孔猛地一缩，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当年他正是因为看不惯某些蝇营狗苟，仗义执言才被排挤到了这山沟里的汽车团。一股久违的、属于军人的血性和义愤猛地冲上头顶。
“明白了！”冯景山再无半分犹豫，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声如洪钟：“警卫班！”
“到！”岗亭旁待命的几名战士齐声应喝，声震营门。
“把车里那两个‘重点物资’，立刻转移到三号运输车上！动作快！密封车厢！钥匙给我！”冯景山的命令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是！”战士们立刻行动，训练有素地打开面包车后门，小心而迅速地将昏迷的金秋玲和被堵着嘴、眼神惊恐的刀疤刘架了出来，像搬运特殊物资一样，迅速塞进了旁边一辆涂着军绿色迷彩、车厢严实厚重的军用运输车。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紧落锁。
冯景山随即转向周至刚、宋蓉蓉和小陈，言简意赅：“你们三个，上我的车！”
随后又对肃立在旁边的一名年轻战士吩咐道：“小张！开车！前面带路，领着运输车！老子亲自押阵！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动老子的车！”
司机小张立刻应声“是！”，快步走向停在营门内侧一辆挂着特殊军牌的墨绿色越野吉普。冯景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周至刚、宋蓉蓉和小陈则迅速坐进了吉普车的后排。
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吉普车率先冲出营门，那辆密封的迷彩运输车紧紧跟随。两辆军车卷起漫天尘土，如同两支离弦的利箭，向着省城天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队刚驶到漭北县界，快要进入邻县的时候，前方的景象便印证了周至刚的判断。一个临时检查点赫然出现在视野尽头。几辆警车歪歪斜斜地横在路中央，红蓝警灯无声却刺眼地旋转着，十多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设下了路障，对离开漭北县的车辆进行着极其严格的盘查，气氛透着不寻常的紧张。
“坐稳！”开道的冯景山通过车载对讲机只传来低沉的两个字。
宋蓉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小陈更是脸色发白，把怀里的坤包抱得更紧。
冯景山的吉普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引擎轰鸣着，像一头低吼的猛兽，直冲路障而去。距离检查点还有几十米时，一个站在路中央、看起来像是带队的警官已经抬起手，似乎要做出拦截的手势。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第一辆吉普车那极其醒目、甚至带着某种无形威慑力的特殊军牌时，抬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例行公事的严肃，变成了错愕，随即是难以掩饰的忌惮和慌乱。
根本无需冯景山出示任何证件或开口呵斥，那警官僵硬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挥，变成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带着点仓促的敬礼！同时，他几乎是吼着对身边的同事下令：“放行！快！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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