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在路中央的障碍物被手忙脚乱地迅速推开，让出通道。冯景山的吉普没有丝毫停顿，卷着劲风呼啸而过。后面的迷彩军车紧随其后。当宋蓉蓉乘坐的车掠过那个仍保持着敬礼姿势的警官身边时，她清晰地看到了对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眼神里残留的惊悸。
“这车什么来头啊，怎么拽？”路边一个新来的年轻警察看着绝尘而去的军车，小声问旁边的老警察。
老警察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小子，把眼睛擦亮点！去年市里有个不开眼的，拦了这车，结果呢？人当场被捶了个半死，回去还挨了顶头上司一顿臭骂，差点扒了皮！领导的原话：‘你他妈眼瞎了？也不看看那是谁的车？惹得起吗？’”
接下来的路程，又连续遭遇了两个类似的检查点。每一次，都是那特殊的军牌如同无形的通行令牌。每一次，都是那些设卡的警察在看到领头吉普的瞬间，从拦截的姿态瞬间切换成肃立敬礼、慌忙放行的模式。红蓝闪烁的警灯成了无声的背景板，映照着那些警察脸上如出一辙的紧张与恭顺。
宋蓉蓉坐在车内又惊又怒，问周至刚道：“段永杰能调动漭北的警察我不奇怪，怎么漭南的警察，也听他的指挥？”
周至刚淡淡一笑，说：“很简单，因为漭南县的政法委书记胡长发，是段永杰大舅的侄女婿！”他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宋蓉蓉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周至刚一本正经地回答：“你如果像我一样打扫三个月的厕所，什么小道消息都能听到！”
军车离开了漭南县界，就再没有出现关卡。宋蓉蓉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弛下来。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军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将一座座收费站远远甩在身后。
车窗外的农田景象逐渐被宽阔的马路、林立的高楼取代，省城到了。
军车从收费站免费通道出口驶出，沿着辅道平稳地汇入城市车流。
半个小时后，一片庄严肃穆的建筑群出现在前方。高大的院墙，紧闭的铁门，门旁悬挂的牌匾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省纪律检查委员会。
冯景山的吉普缓缓停在距离省纪委大门还有几十米的一个僻静拐角处。冯景山和周至刚几人先后跳下了车。
冯景山用力拍了拍周至刚的肩膀，指着后面那辆军用运输车说道：“车子我留给你了！后面的路，你走稳当！”做为军人，他一路护送周至刚他们到省纪委门口，已经是他所能够做的极限了，再继续参与下去，就超纲了！
“谢谢老团长！”周至刚啪地立正敬礼。
冯景山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保重！”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带着运输车的司机上了自己的吉普车。
发动机轰鸣，吉普车原地掉头，没有丝毫停留，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省城喧闹的街道尽头。
没有了冯景山和那特殊军牌的庇护，宋蓉蓉看着省纪委那扇紧闭的沉重铁门，心中又不踏实起来。她催促周至刚：“快开车，把车里两个证人送进去吧。”
周至刚没有动，反问道：“你以为我们这样直接过去，省纪委会同意接手我们的案子吗？万一他们把案子转回到龙源市纪委处理呢？”
宋蓉蓉愣了一下，说道：“段永杰是省管干部，又是案子的涉案人，龙源市做为上级部门，应该回避。省纪委相关部门不会不考虑这种情况吧？”
周至刚冷笑道：“段永杰在漭南县有关系，谁又能保证，他在省纪委就没有关系呢？只要省纪委愿意，他们有一万种理由把案子转到龙源市纪委去处理！”
“那怎么办？”宋蓉蓉急了！对她这种钢铁直女来说，抓捕犯人不在话下，可一遇到要动心眼儿的事，她就麻爪了。
周至刚说：“很简单，你打电话给方县长，把咱们路上遇到关卡的事情，如实地汇报给她。特别是漭南县也设卡拦截的情况。”
宋蓉蓉有些迟疑：“怡琤姐有办法？她到漭北担任县长前，在省城拢共呆了不足一个月！”
“呵呵，”周至刚笑了起来，说：“蓉蓉科长，亏你还叫方县长为怡琤姐，看来你对方县长所知甚少啊！你只管打电话，方县长肯定有办法！”
宋蓉蓉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周至刚所说，拿出手机拨通了方怡琤的电话，将路上连闯三关，尤其是漭南县也参与拦截的情况详细汇报了。
电话那头的方怡琤听完，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岂有此理！段永杰竟敢如此嚣张！蓉蓉，你和小周先在原地等，暂时不要有任何举动，会有人联系你们的！”说完便挂了电话。
过了不到十分钟，方怡琤的电话回了过来，声音沉稳了许多：“蓉蓉，省纪委常务副书记戴昌盛同志会联系小周，你让他注意接听电话！”
五分钟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果然打到了周至刚的手机上。周至刚按下接听键，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传来：“你是漭北县的周至刚同志吧？我是省纪委常务副书记戴昌盛，你现在在哪儿，我派人去接你！”
周至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冷静地反问：“戴书记，是谁让你打电话给我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清晰地回答：“红梅书记的秘书！”
听到“红梅书记”四个字，周至刚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他知道方怡琤的姑姑方红梅是中纪委常务副书记，对方能准确说出这个称谓，身份无误。这确实是省纪委的戴副书记，不是段永杰的人。
“戴书记，谢谢您！我就在省纪委大门口附近，不用派人来接了，我直接过去找您！”周至刚语气坚定地说道。
挂断电话，周至刚看向宋蓉蓉和小陈：“好了，联系上了，是戴昌盛副书记本人。”
谢天谢地！
宋蓉蓉拍了拍她伟岸的胸口，长长地除了一口气。
“宋科长、小陈，我先过去见戴书记！” 周至刚扫了一眼刀疤刘和金秋玲，继续说道，“你们留在车里，车门锁死，看好他俩，他俩要是敢乱动，蓉蓉，你知道该怎么做！”他看了一眼宋蓉蓉腰间配发的标准装备。
宋蓉蓉用力点头，眼神坚毅：“放心，人在车上，东西就在包里，谁也动不了！”她的手已经下意识按在了腰间。小陈则把那只装着关键证物的真皮坤包紧紧抱在胸前，用力点头，脸色虽然还有些发白，但眼神却透着股豁出去的劲儿。
周至刚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大步向省纪委那扇庄严肃穆的铁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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