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刚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位毕主任反应这么强烈。
他心思电转，大概猜到了几分缘由，但面上依旧平静，笑了笑，语气诚恳：
“毕主任，金秋玲的情况比较特殊。根据宋科长和小陈的反映，她清醒后一直装疯卖傻，一口咬死方县长和她丈夫梁一平有不正当关系，还说丝袜耳坠就是铁证。
“这种死硬态度，如果处理不好，非但拿不到段永杰的犯罪证据，反而会对方县长的名誉造成二次伤害，甚至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我在现场亲历了抓捕，也了解一些她在县里的背景关系，或许能提供一些侧面信息，辅助审讯。”
他话锋一转，显得很通情达理：
“当然，毕主任是专家，您主导审讯是应该的。这样吧，为了效率，毕主任您先审。我只有一个请求，能不能给审讯设定一个时限？毕竟时间不等人，段永杰那边随时可能有新动作。如果到了时限，金秋玲还不开口，我再介入试试？也算多一个思路。”
周至刚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毕光明面子，又强调了金秋玲的棘手和时间的紧迫，还给自己留了后路。
但听在毕光明耳中，尤其是最后那句“到了时限我再介入试试”，简直就像赤裸裸的挑衅！意思不就是说他毕光明在规定时间内搞不定，需要周至刚这个“外援”来救场吗？
毕光明的脸腾地一下涨红了，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追求苑慧冬多年未果，此刻在“情敌”面前更不能露怯！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苑主任！我毕光明在纪委干了十几年，什么硬骨头没见过？区区一个金秋玲，还用不着别人来操心时限！”
他胸膛起伏，目光灼灼地盯着苑慧冬和周至刚，斩钉截铁地立下军令状：
“我以一个纪检干部的名誉向你保证，八个小时！就八个小时！如果到了时间，我还不能让金秋玲开口供述幕后主使和全部事实，我毕光明自请处分，退出专案组！”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小小的会议室里回荡，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房间里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
苑慧冬眼波微凝，目光在毕光明身上停留良久，唇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不愧是我的得力助手，关键时刻没有在周至刚这个外人面前给监察三室掉链子！
苑慧冬扭头看向周至刚，想从这位特邀调查员脸上捕捉到一丝震惊。毕竟，毕光明敢以纪检干部的名誉担保，立下八小时撬开金秋玲嘴的军令状，这份魄力在省纪委也算少见。
让她意外的是，周至刚脸上非但没有丝毫震惊，反而带着一点淡淡的失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错，周至刚对毕光明的承诺确实很失望。在他看来，省纪委监察三室的副主任，办案手段本该老辣娴熟，对付金秋玲这种角色，三四个小时足矣。没想到毕光明竟需要八小时！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直接上阵，根本不需要一个小时……
见苑慧冬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周至刚思忖了一下，平静地开口：“毕主任敢立军令状，精神的确可嘉。不过，八个小时……时限确实稍微长了一点。”
“什么？”
毕光明差点气炸了肺。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干了十几年纪检，什么硬茬子没见过？立下八小时的军令状已是冒了极大风险，这小子居然还嫌慢？他以为撬开一个顽固分子的嘴是过家家吗？
毕光明强压着怒火，按着桌子的手背青筋微凸，盯着周至刚逼问道：
“周至刚同志既然嫌八个小时太长，那你不妨也立个军令状！让你来审金秋玲，你几个小时能拿到她的供述？让她交代出幕后主使和全部事实！”
“换我来审？”周至刚淡淡一笑，语气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最多一个小时。”
话音刚落，小小的会议室瞬间炸了锅。
“一个小时？开什么玩笑！”
“就是！一个小时就想撬开一个油盐不进的顽固分子的嘴巴？疯了吧！”
“吹牛也得打一下草稿呀！”
毕光明带来的两个部下，男科员崔伟峰和女干部侯雨欣，连同毕光明自己，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质疑。
毕光明更是气得差点笑出声。
一个小时撬开金秋玲的嘴？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小子怕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亏他还当过特种兵，立过三等功，看来也是走了狗屎运！
“好！很好！”
他好不容易止住喉咙里的冷哼，眼神锐利逼视着周至刚，“周至刚同志，话是你说的！如果你一个小时内不能让金秋玲开口供认幕后主使和全部事实，怎么办？”
苑慧冬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至刚，想看他如何收场。
“呵呵，很简单。”
周至刚平静地说道，目光扫过众人，“如果我连一个小时之内撬开金秋玲的嘴巴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赖在专案组添乱？自然是立刻退出专案组，绝不二话。”
苑慧冬和毕光明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掠过一丝异色，虽然缘由各不相同——苑慧冬是权衡利弊后的决断，毕光明则是看到了将这个碍眼的“扫把星”光明正大踢出去的机会。
“那好，一言为定！”
苑慧冬当即拍板，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毕主任，情况特殊，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让周至刚同志先行主持对金秋玲的审讯。如果一个小时内他拿不到口供……”
她转向毕光明，“再由你接手，按你原定的八小时方案执行。”
毕光明求之不得，立刻挺直腰板应声道：“是，苑主任！我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他看向周至刚的眼神，已经带上了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所有人，”苑慧冬命令道，“通讯工具现在统一上缴，集中保管。周至刚，你和侯雨欣一组，负责审讯金秋玲。我和崔伟峰负责突审刀疤刘刘强。”
她目光转向毕光明，“毕主任，你……”
“苑主任，我申请旁听周至刚同志的审讯过程，”毕光明抢着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学习”的表情，“正好也学习学习周至刚同志的‘高效’方法。”
周至刚不等苑慧冬表态，直接点头：“可以。但请毕主任务必遵守旁观纪律。审讯过程中，只带耳朵，不带嘴巴。任何情况下，不得开口干扰审讯进程。能做到吗？”
他看向毕光明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
毕光明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严肃：“周至刚同志请放心！我毕光明这点纪律性还是有的。保证只观摩，不插言，绝不干扰你的任何操作！”他特意强调了“操作”两个字，带着点讽刺的意味。
“好。”周至刚不再多言，转身率先走向关押金秋玲的房间。侯雨欣立刻跟上，毕光明也紧紧跟在后面，脸上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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