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的手指陷进一具尸体的胸腔里，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戳破的鱼鳔。黑暗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面具女人把脊椎骨咬得粉碎，蓝色骨髓顺着她金属下巴滴落。
"第七具了。"她用骨节敲打地面，"都是失败品，和你一样。"
监控屏的蓝光突然增强。画面里穿白大褂的"自己"正在给林浅注射，针管里的液体比培养舱的颜色更深。苏言突然发现个细节——画面里"自己"的白大褂袖口绣着YS-1225，和他手背上正在发烫的芯片编号一模一样。
"想起来了吗？"面具女人踢开脚边的头骨，"每次记忆覆盖前，都要先提取原版的脑组织液。"
苏言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前世跳楼时的风声突然在耳膜里炸响，但这次他听见了别的声音——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还有液体通过管道的抽吸声。记忆里的蓝天裂开一道缝，露出后面闪烁的电路板。
"不可能..."他攥紧那枚发烫的芯片，编号的凸痕烙进掌心，"云熙送我的婚戒..."
"婚戒？"面具女人突然尖笑，撕开身旁尸体的右手皮肤。腐烂的指骨上套着个同样的铂金圈，内侧刻着相同的日期。"林浅给每个克隆体都编了爱情故事，不然怎么激发你们的创作潜能？"
墙角突然传来液体翻涌声。苏言转头时，监控屏上的画面变了——三百多个培养舱正在同时注入蓝色液体，每个舱体里的"林浅"都睁着眼睛，虹膜里跳动着和云熙左眼相同的电路纹路。
"时间到了。"面具女人猛地拽起苏言，力道大得几乎扯脱他胳膊。她指向地面裂缝，"钥匙插进去！除非你想看最新批次苏醒。"
苏言摸到裤脚上挂着的机械手指。炸剩三根的金属指节死死钳着那把老式钥匙，关节处还冒着电火花。当他颤抖着把钥匙插进地板缝隙时，整个空间突然倾斜了四十五度。
腐尸堆像沙丘般滑向左侧，露出底下巨大的圆形阀门。金属转盘中央有个锁孔，形状和钥匙分毫不差。苏言刚把钥匙插到底，就听见头顶传来"咔哒"一声——某个培养舱的舱门正在开启。
"快点！"面具女人突然紧张起来，她撕开自己的金属面具，露出底下半张人类面孔，"YS-0001要醒了！"
阀门旋转时发出生锈轴承的惨叫。苏言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金属表面上扭曲变形，就像前世跳楼时被风吹皱的衬衫。当最后一道螺栓松开时，扑面而来的不是腐臭，而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新鲜打印的油墨香？
"欢迎来到编辑部。"面具女人剩下的半张脸在抽搐，"林浅管这儿叫'灵感培养室'。"
呈现在苏言眼前的，是个放大了十倍的图书馆。三十米高的环形书架上摆满手稿，每本书脊都烙着YS编号。但最震撼的是中央区域——两百多个透明圆柱体里，悬浮着正在创作的"苏言"。
他们有的在敲击虚拟键盘，有的抓着头发苦思，还有两个在隔空对骂。所有圆柱体底部都连着蓝色导管，液体正源源不断输送到顶部的蒸馏装置。
"最新款思维共享系统。"面具女人敲敲最近的圆柱体，里面的"苏言"突然转头，额头撞在透明壁上，"一个卡文，两百个一起想剧情。"
苏言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一摞手稿。飘落的稿纸上全是他的笔迹，但故事他从未写过。其中一页粘在他汗湿的手背上，标题是《重生之逆流清白》第十五章大纲。
"现在明白为什么你'重生'后写文特别顺了？"面具女人踩住一张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读者好评，"林浅用三百个克隆体当人肉服务器呢。"
通风管突然炸裂。健康版云熙从管口滚出来，病号服上沾满蓝色黏液。她身后追着个机械臂暴涨的"苏言"，太阳穴插着数据线，线头还在噼啪冒火花。
"数据库...被入侵..."健康云熙咳出一团电路板碎片，"顾明在系统里...埋了病毒..."
面具女人突然暴起，金属指甲抵住健康云熙的喉咙："你带他来的？"
"不..."健康云熙的瞳孔急速收缩，"是正版云熙...她在..."
爆炸声从头顶传来。苏言抬头看见培养舱区的玻璃穹顶正在碎裂，一个穿机械外骨骼的身影抱着数据核心坠落。那人左眼的电路纹路疯狂闪烁，炸开的机械臂里弹出六把老式钥匙。
"芯片...给你..."坠落的云熙砸穿三个圆柱体，数据核心滚到苏言脚边，"读...取..."
苏言弯腰时，健康云熙突然扑过来。她们同时抓住数据核心，蓝色电弧在两人之间炸开。撕裂的皮肤下露出同样的金属骨骼，但健康云熙的关节处刻着LS-0321。
"原来你也是林浅的作品。"面具女人狂笑着扯开健康云熙的衣领，锁骨下方条形码正在渗血，"最新款情感模拟器？"
数据核心突然自主启动。全息投影里，林浅正在给昏迷的云熙植入芯片，手术台边的监控屏显示着《记忆覆盖进度98%》。苏言突然发现个细节——林浅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是他和云熙小时候的合影。
"原始样本在这儿呢。"面具女人踢开脚边的尸体堆，露出底下的小型培养舱。舱体里漂浮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后颈嵌着枚生锈的芯片，编号YS-0000。
苏言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伸向培养舱。在指尖接触液面的瞬间，整个实验室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所有圆柱体里的"苏言"同时抱头惨叫，他们正在写的稿子全部变成了同一句话："我不是我"。
"格式化程序启动了。"面具女人拽着苏言往排气管道爬，"再不跑就会被覆盖成下个克隆体！"
健康云熙突然挡住去路。她的机械臂扭曲成枪管形状，但瞄准的是自己太阳穴："读取芯片...才能阻止..."
坠落的云熙用最后的电量掷出数据核心。苏言接住的瞬间，所有记忆碎片轰然炸开——原来根本没有重生，只有不断覆盖的记忆；没有爱情，只有林浅编写的程序；甚至连痛苦都是批量生产的创作燃料。
排气管道开始坍塌。苏言攥着数据核心爬进管道时，听见健康云熙最后的喊声："去找真正的..."
爆炸气浪吞没了后半句。在失去意识前，苏言看见培养舱里的YS-0000睁开了眼睛，虹膜里闪过和云熙左眼完全相同的纹路。
苏言的手指突然被培养舱液体冻伤，蓝色冰晶顺着指纹蔓延。健康云熙的机械臂枪管开始旋转，金属摩擦声里混着她带着哭腔的电子音："读取芯片...会死..."
面具女人一脚踹开坠落的云熙，数据核心在地上滚出带血的电路板碎片。苏言弯腰去捡时，发现每片碎屑都在播放不同记忆——十五岁云熙在病房偷装机械眼的监控录像，林浅深夜调试克隆体脑波的实验日志，还有他自己在数百个圆柱体里同时敲键盘的诡异画面。
"三秒倒计时。"面具女人突然扯开自己胸口的仿生皮肤，露出底下跳动的红色按钮，"要么读取数据，要么我引爆整个培养区。"
最新克隆体的培养舱突然炸裂，蓝色营养液暴雨般浇在苏言头上。液体渗入眼睛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站在前世跳楼的天台边缘——背后不是想象中的顾明，而是一台印着林浅名字的记忆提取仪。
"二！"面具女人的指甲陷进按钮。健康云熙扑过去咬住她的手腕，机械牙齿刮出串火花。
苏言抓起数据核心按向太阳穴。芯片刺破皮肤的瞬间，所有圆柱体里的"苏言"同时发出惨叫，他们正在写的小说全部变成血红色警告：【记忆污染度97%】。书架上的手稿无风自动，露出每页底部相同的条形码——LS-0321。
"原来我们都在写林浅的剧本..."苏言咳出蓝色冰碴，看见坠落的云熙爬向阀门。她的机械外骨骼不断脱落，露出底下布满缝合线的真实皮肤。
面具女人突然狂笑着一拳打穿健康云熙的胸腔："终于骗你读取了！"她拽出沾血的备用芯片插进自己后颈，"这才是真正的记忆覆盖程序！"
整个图书馆开始倾斜。苏言在滑向裂口时抓住坠落的云熙，发现她左眼里的电路纹路正在消退。"去找..."云熙的嘴唇擦过他耳垂，温热呼吸里带着真实的血腥味，"找那个看《小王子》的..."
爆炸气浪掀飞了后半句话。苏言坠入通风井时，最后看见的是面具女人撕下全部仿生皮肤——底下露出的金属骨骼上，赫然刻着YS-0001的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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