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井里的滴水声像根针，一下下扎着苏言的耳膜。他睁开眼，蓝色冰晶正从指尖往手背上爬，冻伤的刺痛让他想起前世跳楼时，风刮在脸上的感觉。
"操..."苏言想撑起身子，手掌按进一滩黏糊糊的液体里。通风井底积着半指深的蓝色营养液，水面映出他扭曲的脸——额角擦破的伤口正往外渗血，血珠滴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咔嚓。右前方传来金属变形的声响。机械外骨骼云熙卡在通风管拐角，胸甲裂开个大口子，电线呲呲冒着火花。她的左腿不见了，断口处裸露出刻着编号的金属骨骼——LS-0321。
"读...取..."机械云熙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她突然抬起完好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咔"地弹开，露出藏在指节里的微型投影仪。红光闪了几下，投出的画面雪花般模糊。
苏言爬过去时，营养液浸透了他的牛仔裤。冰晶已经蔓延到手腕，皮肤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着。投影突然稳定了——画面里是间纯白实验室，十几个培养舱排成环形。正中央的手术台上，昏迷的云熙颈侧插着三根数据线，太阳穴贴着电极片。
"主体...在第三..."机械云熙的语音模块发出刺耳的杂音，"舱..."
苏言盯着投影角落的电子日历。2023年5月20日，正是前世他和林浅确定关系的日子。但画面里闪过半张照片——童年云熙扎着羊角辫，举着本《小王子》冲镜头笑。这个画面他记得，七岁那年去云家做客时偷拍的。
"这些记忆..."苏言抓住机械云熙的手腕，金属外壳冷得像冰，"到底哪些是真的？"
机械云熙的右眼突然弹出半截，连着电线的眼球悬在颧骨上方。芯片卡在眼眶深处，闪着诡异的蓝光。"会...覆盖..."她剩下的半张人脸开始抽搐，嘴角却诡异地扬起，"爱...是...程序..."
通风井上方突然传来爆炸声。健康云熙顺着炸开的管道滑下来，她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乱转，关节处喷出黑烟。"指令...不是...我的..."她扑向机械云熙，却在碰到对方的前一秒僵住。机械臂突然调转方向，枪管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苏言抢在健康云熙自毁前掰开了机械云熙的眼眶。芯片掉进他掌心，瞬间烫出焦糊味。当他把芯片按在自己手背的编号上时，血红的文字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
【指令序列YS-1225】\
【核心指令1：必须爱上云熙】\
【核心指令2：相信重生真实性】\
【核心指令3：创作时调用克隆体数据库】
"连跳楼时的痛..."苏言喉咙发紧，"都是程序模拟的？"
健康云熙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的机械臂"咔"地折断，零件崩得到处都是。人造皮肤下露出更多金属骨骼，但锁骨位置刻着同样的LS编号。"去找...真的..."她咳出蓝色液体，"看《小王子》的..."
哗啦——头顶传来液体倾泻的巨响。通风井瞬间被蓝色洪流灌满，苏言呛了好几口，咸腥味直冲脑门。等他挣扎着浮出水面，三十米高的井壁上，所有培养舱正同时开启。克隆体们湿淋淋地爬出来，动作整齐得像提线木偶。
监控屏突然亮起。顾明的脸出现在画面里，他正在调试某种设备，无名指上的婚戒反着冷光。更可怕的是主屏幕——YS-0000克隆体正隔着屏幕与苏言对视，嘴唇同步蠕动：
"找...到...小...王...子..."
苏言发现自己也在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更恐怖的是，所有克隆体的虹膜上，都浮现出和云熙左眼一模一样的电路纹路。
苏言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芯片灼烧的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视网膜上那行"必须爱上云熙"的指令还在渗血般闪烁，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在通风井里撞出金属质地的回音。
"所以那天在图书馆..."他扯开领口，锁骨下方露出同样的LS编号，"你说最喜欢《小王子》第21章，也是程序设定？"
健康云熙的机械臂突然"咔嗒"垂落。她人造皮肤下的金属骨架正在溶解，像被泼了强酸的活物般扭曲冒泡。"快走..."她喉咙里挤出带着电流声的呜咽，"他们在覆盖...所有..."
爆炸声从头顶连环炸响。苏言抬头时，一滴蓝色液体正好落进眼眶。三十米高的井壁上，数百个培养舱像蜂巢般密密麻麻排列，每个舱体里都浮着个蜷缩的人影。最顶端的舱门突然弹开，YS-0000克隆体湿淋淋地探出上半身——那张和苏言一模一样的脸正在融化。
"指令...错误..."机械云熙突然剧烈抽搐，她残破的胸腔里传出齿轮卡死的刺耳摩擦声。苏言扑过去时，她的金属手指正以诡异的角度翻转，硬生生插进自己的眼眶。"记忆...锚点..."机械音突然变得清晰，"羊角辫...是红色..."
监控屏上的顾明猛地抬头。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突然开始高频闪烁，实验室所有屏幕同时弹出警告框。苏言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了正在溶解的健康云熙。
"不！"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对抗指令，鲜血顺着下巴滴在机械云熙的芯片上。投影仪突然重新启动，这次画面里是间儿童卧室——七岁的云熙踮脚去够书架上的《小王子》，书脊上别着个褪色的红色发卡。
健康云熙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溶解到一半的机械臂突然暴长，金属骨骼"铮"地刺穿苏言左肩。"找到...发卡..."她整张脸都在龟裂，却露出近乎温柔的表情，"那是...我的..."
通风井突然倾斜。苏言在失重中抓住一根断裂的数据线，看见无数培养舱像下饺子般砸进蓝色液体里。坠落的克隆体们在接触液面的瞬间开始同步说话，几百道声音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诵："找到小王子——找到小王子——"
YS-0000克隆体突然从井壁一跃而下。他在半空撕裂自己的胸膛，肋骨间赫然是台微型投影仪。红光闪过，苏言视网膜上突然覆盖了新的文字：
【记忆锚点已激活】\
【真实数据包坐标：东经121.47°北纬31.23°】\
【倒计时：00:59:59】
机械云熙的残骸突然炸成漫天金属碎片。苏言在爆炸气浪中滚进营养液深处，恍惚看见健康云熙用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对他比口型。液体灌入耳道的闷响中，他分明听见她说：
"我的发卡...在玫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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