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穹顶上的声音像无数颗子弹。苏言撞开温室铁门时，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在雨水里晕开淡红色的痕迹。他甩了甩湿透的刘海，视网膜上的倒计时突然加速——00:58:23→00:57:46。
"操..."苏言捂住左眼，数字的红色残影还烙在视线里。手背上的芯片烫得吓人，蓝光透过皮肤一跳一跳的，像颗微型心脏。
温室里弥漫着铁锈和腐烂玫瑰的混合气味。闪电劈下来时，他看清那些藤蔓根本不是植物——暗绿色的金属枝条缠着生锈的机械臂，每根刺都连着半透明的数据线，里面流动着幽蓝的光。
"不要...相信...花开..."
机械云熙的声音从头顶的灌溉管道里渗出来，带着电流杂音。苏言抬头看见破裂的喷头正在渗出液体，滴在最近的玫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花瓣蜷缩着脱落，露出底下银白色的金属花茎。
苏言用没受伤的右手抓起地上一截机械残肢，狠狠砸向控制面板。火花四溅的瞬间，整个温室的照明系统"嗡"地启动，无数全息警告框从地面弹出来，组成密密麻麻的防护网。
"连痛觉都是程序模拟的？"他踹开挡路的金属枝条，碎玻璃在靴子底下咯吱响。有根数据线突然缠住他的脚踝，苏言弯腰去扯，发现线头插着张记忆卡——正是童年云熙举着《小王子》的那张照片的实体版。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穹顶上的裂纹组成了清晰的星图，正中央的天狼星位置嵌着个发光的LS标志。苏言眯起眼睛，看见每朵玫瑰的根部都延伸出数据线，像血管一样扎进地底。
咚。咚。咚。
机械心跳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苏言按住自己狂跳的胸口，发现频率完全同步。最近的那朵金属玫瑰突然转向他，花蕊里弹出个微型投影——七岁的云熙踮着脚在够书架，羊角辫上的红色发卡亮得刺眼。
"发卡...是我的锚点..."
这次是健康云熙的声音，混着伺服器启动的低频震动。苏言扑向那朵玫瑰，指甲抠开花茎底部的金属板。蓝色液体喷了他一脸，咸腥味里带着奇怪的甜，像眼泪混着血。
埋在土里的胶囊刻着LS-0321。苏言用机械残肢撬开它时，整个地面突然塌陷。他抓着裸露的数据线荡下去，看见塌陷的坑底是个巨大的球形伺服器，表面布满蜂巢状的记忆存储单元。
红色发卡就卡在正中央的接口处。
苏言松手坠落，后背砸在伺服器表面的瞬间，数百个微型投影仪同时亮起。数据流形成的漩涡里，小云熙的影像正在翻《小王子》，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
"等第21朵玫瑰开花时..."小女孩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要记住..."
电磁干扰的尖啸突然撕裂影像。苏言扑向最近的光点，手指却穿过了全息投影。飘散的数据流里只剩下半句话在循环播放，背景音是健康云熙带着哭腔的电子音："...我的发卡在玫瑰园..."
穹顶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苏言抬头看见第21朵玫瑰正在发光，花苞一颤一颤地试图绽放。倒计时突然疯狂闪烁——00:05:17→00:00:00。
所有投影仪同时熄灭的前一秒，苏言看清了书架上电子钟显示的日期：2009年6月21日。夏至。前世他和云熙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黑暗中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背上。苏言摸到脸颊才发现自己在哭，而第21朵玫瑰的花苞里，正传出机械齿轮卡死的"咔咔"声。
苏言的手指抠进伺服器表面的蜂巢凹槽，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被数据流染成幽蓝色。第21朵玫瑰突然剧烈震颤，金属花瓣层层剥落，露出核心的微型投影仪——正在播放一段他从未见过的记忆碎片：
暴雨中的医院走廊，17岁的云熙蜷缩在长椅上，病号服下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臂。她对着空气轻声说："第21次治疗失败时，把我的意识上传到玫瑰园伺服器。"全息影像突然扭曲，变成实验室场景，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培养舱里注入蓝色液体，舱体标签赫然写着"LS-0321-苏言"。
"这是...我的制造记录？"苏言太阳穴突突直跳，手背芯片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整个伺服器开始高频震动，玫瑰根部数据线像受惊的蛇群般收缩。他扑向最近的光源，看见童年云熙的影像正被撕成数据碎片，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她把发卡按进一本《小王子》的扉页——那页写着"驯养关系的建立需要双向选择"。
穹顶传来钢筋断裂的巨响，月光突然被某种庞然大物遮蔽。苏言抬头看见倒悬的城市投影正在逼近，最底层的建筑编号正是LS-0321。有液体滴在他颤抖的手背上，这次不是雨水也不是血——玫瑰核心渗出的蓝色培养液，闻起来和云熙常用的洗发水一模一样。
"认知重置程序启动。"机械云熙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压下来，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这次请一定要认出真正的我..."
伺服器表面突然裂开无数光缝，苏言在坠落中看见数以万计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闭眼的云熙，她们手腕上缠绕着玫瑰状的数据线。最近的那个突然睁开眼睛，嘴唇开合间露出虎牙，和七岁影像完全一样的酒窝在右颊浮现。
"锚点不是发卡。"培养舱里的云熙用口型说，"是你说要带我看真玫瑰的那天..."
整个地下空间突然被刺目的白光充满。苏言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听见两种频率的心跳声终于完全重合。
苏言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攥着病床栏杆。消毒水的气味冲进鼻腔，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他转头看见云熙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右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他重生前从未送出去的婚戒。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和记忆中的机械玫瑰园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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