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上的声音突然变得不连贯，像是老式放映机卡带的咔哒声。苏言盯着云熙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时间线的铂金指环正泛着诡异的蓝光。他猛地抬手看自己手背——芯片的脉冲频率与戒指光芒完全同步。
"滴、滴、滴"心电监护仪的节奏开始紊乱。苏言扯掉电极贴片，医用胶带撕离皮肤的刺痛让他太阳穴一跳。这不是模拟痛觉，伺服器里的虚拟世界不会连汗毛被拔起的颤栗都还原得这么真实。
沉睡的云熙突然动了动睫毛。苏言条件反射地抓起床头的手术剪，金属冷意顺着指缝爬上脊背。当闪电照亮病房时，他看见云熙病号服领口露出的锁骨位置有个玫瑰状疤痕——和机械园里那朵金属玫瑰的电路图一模一样。
"你数到第几声雷了？"云熙睁开的眼睛里泛着数据流般的虹光，声音却带着记忆中的温软。她抬手抚上苏言紧绷的下颌线，指尖温度异常的高，"上次轮回你在这个时间点说过，雨声像..."
"像伺服器冷却液泄漏。"苏言钳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这句话我只在第十九次记忆回溯时说过！"
云熙的皮肤突然变得透明，皮下组织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幽蓝的纳米流体。她歪头露出虎牙，这个曾让苏言心动的笑容此刻令人毛骨悚然："因为这次是第二十次啊。"
病房的墙壁开始数据化剥落，露出后面蜂巢状的金属结构。苏言扯开自己的病号服，左胸手术疤痕正在渗出蓝色液体。他发狠地将云熙按在床头，两人接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在空气中炸开——
实验室里穿防护服的身影往培养舱注入液体；机械玫瑰园中十万个云熙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前世跳楼时顾明站在天台边缘的冷笑。最清晰的画面是童年云熙把发卡按进《小王子》扉页，书页间的玫瑰标本突然刺出金属茎秆，扎穿了小女孩的手掌。
"疼痛是最好验证方式。"云熙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压来。苏言惊觉自己正掐着她的脖子，而对方脸上浮现的却是解脱般的微笑。婚戒此刻红得发烫，融化的金属顺着两人交缠的手指流淌，在皮肤上蚀刻出LS-0321的条形码。
窗外倒悬的城市投影突然穿透病房，全息广告牌上的顾明正在宣读某文学奖名单。苏言感到后颈一凉，云熙的机械臂不知何时已接入他颈后的数据接口，剧痛中听见她带着哭腔的电子音："这次必须记住，锚点不是发卡也不是玫瑰..."
"咔嗒"。门把手转动的声响让所有幻觉戛然而止。苏言喘着粗气看向门口，玻璃窗外晃过白大褂的衣角。怀里的云熙突然恢复人类体温，戒指蓝光熄灭的瞬间，她瞳孔里的数据流凝结成真实的泪滴："是他们来重置了...快走！"
苏言的手指在门把手上收紧，金属的寒意渗入骨髓。云熙的泪水滴在他手背，烫得像是熔化的代码。"他们来了..."她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音节，突然用力推开他，"窗台！快走！"
玻璃窗外的暴雨突然静止，雨滴悬在半空形成无数透镜，每个水滴里都映出顾明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苏言撞开窗户的瞬间，静止的雨幕突然扭曲成数据流，他整个人跌入粘稠的空气中。
坠落时他看见云熙被三个白大褂按住，其中一人掀开她的头皮——那里没有头骨，只有闪烁着红光的神经接口。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云熙被捂住嘴前喊出的半句话："记住锚点是疼——"
后背砸在金属地面的剧痛让苏言眼前炸开白光。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身处某个实验室的通风管道，掌心还残留着融化的婚戒金属。管道下方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透过百叶栅栏，他看见二十个培养舱排列成玫瑰形状，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闭眼的云熙克隆体。
"第20次测试体又逃出来了。"穿防护服的技术员敲击着全息键盘，"记忆清洗进度？"
"87%，但LS-0321号锚点还在抵抗。"同伴指着某个剧烈波动的脑电波图谱，"建议直接销毁这批样本，从第21次轮回开始。"
苏言死死咬住手背防止自己出声，血腥味混着金属味灌满口腔。他摸到后颈的接口——那里不知何时插着半截断裂的数据线，裸露的导线正将实验室监控画面直接投射到他的视网膜上。
监控镜头突然切换，显示医院顶楼天台。真实的云熙被束缚在电击椅上，十根电极刺入她的太阳穴。她面前悬浮着《小王子》的全息投影，书页间那朵机械玫瑰正在疯狂生长，金属荆棘缠住她的脖颈。
"继续电击直到锚点松动。"顾明的声音从实验室广播里传来，"下次轮回要把苏言的记忆清洗得更彻底些。"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苏言抬头看见管道尽头亮起红光——是纳米级清洁机器人，它们会溶解一切有机物质。他扯断后颈的数据线，在最后一秒跳进下方的培养舱集群。
坠入营养液的瞬间，二十个云熙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她们的瞳孔里流转着相同的条形码：LS-0321。最近的那个克隆体突然抓住苏言手腕，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还没等辨认，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警告！锚点记忆正在反向污染主系统——"
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的蜂鸣，苏言感觉营养液突然变得像胶水般粘稠。二十个云熙克隆体同时张开嘴，发出高频电子音："记忆锚点已锁定——"最近的克隆体突然拽住他的衣领，机械臂的力道几乎勒断他的锁骨。
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培养舱里幽蓝的荧光。苏言听见通风管道里传来纳米机器人聚集的沙沙声，像无数蚂蚁在啃食金属。
顾明的全息影像突然出现在舱体上方，金丝眼镜反射着红光："第21次轮回启动。"云熙克隆体的瞳孔突然变成血红色，她们齐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带着电流杂音："这次...找到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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