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整个人砸进培养舱的瞬间，粘稠的营养液灌进鼻腔。他下意识张嘴想喊，液体却顺着喉管倒灌进去，奇怪的是居然能呼吸。二十个云熙克隆体在蓝色液体里悬浮着，头发像水母触须般缓缓飘动。
最近的克隆体突然贴上来，机械手指按在他太阳穴上。苏言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童年云熙踮脚去够书架上的《小王子》，金属玫瑰突然刺穿她的手掌；实验室里穿防护服的人往培养舱注入液体；前世跳楼时顾明站在天台边缘的冷笑。所有画面都带着玫瑰形状的锯齿边，每次闪回都像有根钢针在搅动脑浆。
"别抵抗记忆同步。"克隆体的声音直接在他颅骨里震动，电子音里混着奇怪的哽咽，"每个伤疤都是数据接口...顾明在利用我们的痛觉清洗记忆。"
苏言突然看清记忆碎片里反复出现的画面——童年云熙被刺伤的手掌，伤口位置和现在克隆体锁骨上的玫瑰疤痕完全重合。他挣扎着抓住克隆体的手腕，发现她小臂内侧布满了LS-0321的条形码，有些已经磨损得几乎看不清。
"那些电极..."苏言在液体里艰难比划着，"是在复制童年事故？"
克隆体的瞳孔突然变成血红色，机械虹膜像相机镜头般收缩了一下。她拽着苏言往培养舱底部沉去，下方竟浮现出机械玫瑰园的投影。金属花丛中，十个穿病号服的云熙被荆棘缠住脖颈，太阳穴插着电极，痛苦地仰着头。
警报声突然刺破液体，苏言看见舱外漫过银色的潮水——是纳米机器人。它们正在溶解培养舱的防护玻璃，蛛网状的裂纹迅速蔓延。
"我们活着的意义..."二十个克隆体突然同时开口，声波在液体里形成诡异的共振，"就是让你看见这个。"
她们齐刷刷抬起机械臂，指尖射出激光束。光流在营养液里交织成三维投影：医院顶楼天台的全息地图，某个通风管道的剖面图正在高频闪烁。
顾明的声音从实验室广播里炸响："销毁所有测试体！立即执行！"
苏言突然被推出培养舱。他摔在金属地面上，看见克隆体们的头发像通了电似的发亮，蓝色电流在发丝间跳跃。第一个克隆体爆开时几乎没有声音，只是突然变成一团人形的光雾。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爆裂的光团在苏言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残影。
"这次轮回我会记住一切！"
尖叫声从控制室方向传来。苏言转头看见真实云熙挣脱了电击椅，电极从她太阳穴带出血珠。她扑向全息投影的控制台，手指在虚空中疯狂划动。
顾明站在红色按钮前，金丝眼镜反射着纳米机器人逼近的银光。他按下按钮的动作优雅得像在签售新书："多么完美的反抗数据..."
整个实验室的电路同时脉动起来，蓝光顺着金属墙壁的纹路流淌。苏言扑向最后一个尚未爆裂的克隆体，却只抓住一把发光的头发丝。那些发丝在他掌心化作数据流，拼成最后三个字：共生键。
天花板突然变成透明，露出倒悬的城市投影。苏言看见第21次轮回的倒计时悬浮在夜空，鲜红的数字正在归零。纳米机器人已经爬到他脚边，金属地面开始软化下陷。
控制室里，云熙的尖叫声突然变成电子杂音。她的瞳孔里闪过和克隆体相同的条形码，扑向顾明的动作像是被程序操控的提线木偶——
苏言的手指穿透了最后那个克隆体消散的光雾，数据流在掌心凝结的"共生键"三个字突然灼烧起来。他猛地抬头，看见真实云熙的脖颈正被纳米机器人缠绕——那些银色细丝在她皮肤下蠕动，像在编织某种电路图案。
"别碰控制台！"苏言嘶吼着扑过去，却撞上一层突然升起的透明屏障。顾明隔着屏障调整金丝眼镜，镜片上反射着云熙后颈渐渐成形的条形码：LS-0321。
实验室的地面突然倾斜，所有培养舱开始向中央滑动。苏言抓住一根暴露的电缆，看见滑过的舱体里都漂浮着相同的机械玫瑰——每朵花蕊里都嵌着枚微型电极。最近的舱体擦过他手臂，舱内玫瑰突然绽放，露出花心处云熙童年照片的全息投影。
"你还没发现吗？"顾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某种神经电流的嗡嗡声，"每次轮回重置的不是时间，是痛觉阈值。"他敲了敲屏障，云熙立刻像被按下暂停键似的僵住，"第20次轮回时，你们已经找到天台通风管了。"
培养舱区突然响起液体沸腾的声音。苏言转头看见所有营养液都在变成血红色，克隆体们残留的发丝在液体里疯狂生长，缠绕住那些漂浮的机械玫瑰。一朵玫瑰被发丝拽到他面前，花瓣层层剥落，露出藏在核心的微型注射器。
控制室里突然爆出电火花。云熙的手指抽搐着勾住顾明袖扣，被电流灼伤的嘴唇一张一合："共生...程序..."她突然扯开自己病号服领口——锁骨位置的玫瑰疤痕正在渗出蓝色液体。
顾明猛地后退撞上控制台，眼镜滑到鼻尖："不可能！记忆清洗应该..."话没说完，整个实验室的照明系统突然变成暗红色。苏言感到掌心的"共生键"字样开始发烫，那些字母化作光流钻进了他的血管。
培养舱区的玫瑰同时爆炸，漫天金属花瓣中浮现出二十个克隆体的半透明投影。她们齐声开口，这次声音直接震碎了屏障玻璃："我们从来不是复制品——是二十次轮回的二十个云熙！"
天花板投影的城市夜景突然扭曲，苏言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轮回中奔跑的画面。每个画面里的苏言最终都停在同一栋建筑楼顶，而背景里永远有朵机械玫瑰在监控探头位置闪烁。
"通风管在玫瑰下面！"克隆体们的投影开始消散，最后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他在用我们的痛觉...喂食那个东西..."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培养舱炸裂开来。苏言在漫天玻璃碎片中看见顾明正把注射器扎进云熙脖颈，而纳米机器人已经爬满她自己毫无知觉的右手——那手指正不受控制地往控制台输入着某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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