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铜锈在褪去，阿山跌跌撞撞地从僵硬的金属躯壳中挣脱出来，头顶断裂的羊角滴落锈水。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其他镇民也一个接一个苏醒，像蜕皮的昆虫般从青铜外壳里爬出。他们的皮肤上还残留着金属纹路，但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
祠堂内，林小满站在祭坛前，低头凝视掌心的青铜骰子。骰面上那扇微开的门仿佛有生命般，随着他的呼吸缓缓开合。苏桃的虎爪搭上他的肩膀，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颤抖——她的左眼仍是青铜色，但右眼里的恐惧清晰可见。
“门没有完全关闭。”她嘶哑地说，“只是……暂停了。”
林小满抬起手，按住自己胸口。门印处的鼠形浮雕散发着微弱的热度，他能感觉到初代盗天鼠的脊椎骨正在自己体内生长，与原有的骨骼融合。每一次心跳，都有细密的青铜丝从脊椎蔓延，像根系般扎入内脏。
祠堂外突然传来尖叫。
他们冲出祠堂时，看到镇民们正惊恐地仰望着天空。云层中的十二扇青铜门虚影并未消失，而是凝固成了实体。最中央的那扇门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隙，里面渗出铜绿色的雾气。雾气所过之处，刚刚恢复生机的草木再次开始金属化。
“它要强行降临。”苏桃的虎爪不自觉地收紧，“噬界者……”
林小满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听到了吗？”
微弱的犬吠声从地下传来。
他们循着声音来到祠堂后的荒地，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周小川残魂化作的龙犬正卡在裂缝中，浑身缠绕着青铜丝。他的嘴里死死咬着一块青铜板，上面刻着残缺的图案——十二生肖环绕着一棵巨树，树冠上悬挂着无数世界果实。
“时……时齿轮盘……”龙犬的灵体已经半透明，“控制所有世界的……核心……”
林小满刚接过青铜板，龙犬就彻底消散了。与此同时，他胸口的门印突然剧烈灼烧，视线中浮现出幻象：
青铜门后的虚空里，一棵通天彻地的巨树静静矗立。它的枝干上悬挂着无数气泡般的世界，每个气泡都被青铜丝缠绕。而在树冠顶端，一个由纯粹时光构成的婴儿正在沉睡。
“认知守护者……”林小满喃喃道，“它在维持所有世界的‘既定轨迹’。”
正午时分，镇民们聚集在祠堂前。
林小满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们。他们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恐惧，但更多的是困惑——没有人记得被青铜化期间发生了什么。
“我们必须离开。”卖炭翁的儿子阿山第一个开口，“整个青石镇都被污染了。”
“去哪儿？”有人绝望地问，“外面不也一样？”
林小满举起青铜板：“去方士岛。玉衡子死了，那里的蚀金散可以暂时保护大家。”
他转向苏桃：“你带他们走。”
“你呢？”她的独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林小满摸着口的门印：“我要去做个了断。”
子夜，林小满独自站在青铜门前。
这扇门已经完全实体化，表面刻着十二生肖相互撕咬的浮雕。门缝里渗出的雾气在他脚下形成铜绿色的水洼，倒映出他变异的右眼——瞳孔已经变成了完整的齿轮形状。
“我知道你能听见。”他对着门缝说，“出来谈谈吧，时婴。”
雾气突然凝固。一个由齿轮和钟表零件组成的婴儿从门缝里爬出，它的眼睛里跳动着星芒。
“盗天鼠的继承者。”时婴的声音像生锈的发条在摩擦，“你本可以成为新的守护者。”
林小满举起青铜骰子：“为什么一定要让所有世界青铜化？”
时婴的头部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后脑勺上的另一张脸——这张脸和林小满一模一样。
“不是青铜化。”它说，“是‘标准化’。”
随着它的手指轻点，雾气中浮现出无数世界的影像。林小满看到有的世界被火焰吞噬，有的被冰霜覆盖，有的已经变成了机械的国度。
“每个世界终将走向终结。”时婴解释，“我们只是……加快这个过程。”
林小满的骨刀突然刺出，刀尖停在时婴的眉心：“谁定的规则？”
齿轮婴儿笑了。它伸手按住自己胸口，那里有一扇微缩的门正在开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青铜门开始崩塌。
林小满站在废墟中央，手中的骨刀沾满铜绿色液体。时婴的残骸散落在他脚边，那些齿轮仍在徒劳地转动。
门后露出短暂的通道——他看到了那棵世界之树，以及树上悬挂的无数气泡。在最近的枝干上，青石镇的倒影清晰可见。
“原来我们只是……其中一个果实。”他喃喃道。
胸口的门印突然发烫。初代盗天鼠的脊椎骨在他体内震颤，传递来最后的讯息：
“现在，选择吧。”
林小满握紧骨刀，迈步走向崩塌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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