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熊熊,映照着少年略显稚嫩却异常专注的脸庞。
江寒赤着上身,汗珠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手中铁锤有节奏地起落,每一次锤击都精准无比,火星四溅,仿佛夜空中乍现的流萤。
他已经在这间铁匠铺里醒来三天了。
三天前,他还是那个身负古武绝学,在敦煌秘境中探寻家族传承的江家麒麟子。
一块从沙土中出土的青铜鼎,其上诡异的鼎纹瞬间将他吞噬。
再睁眼,便成了这青州边城寒门铁匠铺里一个同样叫做江寒的十五岁少年。
记忆的洪流早已平息,此刻的他,正努力适应着这具略显单薄的身体。
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左手手心处那枚与生俱来的暗红色鼎形胎记。
此刻,随着炉火的灼烤与他体内残存的微弱内息流转,胎记正隐隐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刺痛与灼热。
“鼎纹噬生,纳万物精血以强己身……”
前世家族中关于这神秘胎记的零星记载,如同梦呓般在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回荡。
江寒下意识地握了握左手,那股刺痛感愈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急欲破体而出。
他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铁器上。
这几日,除了熟悉身体,他便是在这铁匠铺中打铁。
父亲江镇山曾是青州府有名的捕头,一身武艺不俗,却不知何故,三年前辞去差事,带着妻儿来到这偏僻的青州边境,做起了铁匠生意。
“呼……”江寒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中烧红的铁料再次探入炉火。
他发现一个令他心惊的细节——铁匠铺里所有工具的摆放,从铁锤、火钳到淬火用的水槽,其位置和角度,竟与他前世家族密地中那间专门用来锻造兵刃的密室分毫不差。
这种诡异的熟悉感,让他心中疑云丛生。
夜渐深,远处的犬吠声变得此起彼伏,夹杂着几分不寻常的焦躁。
江寒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风中,似乎隐隐传来了喧哗与……焦糊味。
他走到窗边,透过狭窄的窗缝朝青州城方向望去。
夜幕下,平日里灯火点点的城池轮廓处,此刻竟有数股浓烟扶摇直上,火光将那片天空映照得一片不祥的暗红。
“出事了!”江寒心中一紧。
“砰!”
铁匠铺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一道踉跄的身影冲了进来。
是父亲江镇山!
“爹!”江寒急忙迎上去。
江镇山往日里挺拔如松的身影此刻佝偻着,脸色在昏暗的油灯下苍白得吓人。
更让江寒瞳孔骤缩的是,一支染血的羽箭赫然贯穿了父亲的左臂,鲜血正不断从伤口处涌出,浸湿了大片衣衫。
“寒儿!”江镇山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快,带着你娘走!从地窖走,别回头!”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不由分说地塞进江寒怀里。
“爹,发生什么事了?娘呢?”江寒扶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地问道。
“血衣楼……他们追来了!”江镇山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你娘在后院,快去!”
话音未落,院外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锐响。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翻过院墙,将小小的铁匠铺围得水泄不通。
月光下,为首一人脸上戴着的蛇纹面具折射出森冷的寒芒,正是血衣楼杀手的标志性装束。
“江捕头,别来无恙啊。”那蛇纹面具的杀手声音尖细,带着一丝戏谑,“交出《青阳诀》,楼主或可考虑留你妻儿一个全尸。”
“赤鳞!”江镇山一把推开江寒,从墙上摘下平日打铁用的重锤,横在胸前,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青阳诀》早已失传,你们血衣楼休想得到!”
“失传?”赤鳞冷笑一声,“江捕头,冥顽不灵,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手一挥,数名黑衣杀手便如饿狼般扑了上来。
江镇山虽左臂受伤,勇力不减,手中重锤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竟将来犯的数名杀手逼退。
但江寒看得分明,父亲的动作已不如往日迅捷,每一次格挡都显得异常吃力。
就在此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呼,以及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
“不好!”江寒脸色大变,那是他家为了看家护院豢养的一头铁背熊的吼声。
但这吼声中,却充满了狂暴与嗜血的意味,与平日的温顺截然不同。
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后院,只见母亲江氏正被那头双目赤红的铁背熊逼到墙角。
往日里憨态可掬的妖兽,此刻却獠牙毕露,涎水滴落,巨大的熊掌带着千钧之力拍向母亲!
“娘!”江寒目眦欲裂。
江氏显然也懂些防身之术,堪堪避过熊掌的直击,但肩头仍被擦中,发出一声闷哼。
“吼!”铁背熊一击不中,更显狂躁,再次人立而起,锋利的獠牙对准了江氏柔软的腰腹,猛地刺下!
“不——!”
千钧一发之际,江寒只觉左手手心的鼎形胎记猛然间滚烫如烙铁,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做出反应,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铁背熊那刺向母亲的巨大利爪。
“噗嗤!”
锋利的熊爪轻易洞穿了江寒的手掌,鲜血淋漓。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完全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吸力从掌心胎记处爆发。
滚烫的兽血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的血脉,仿佛干涸的河床骤遇洪流。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
江寒只觉伤口处传来一阵麻痒,低头看去,那被洞穿的手掌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原本孱弱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巨力。
“滚开!”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抓住熊掌的手猛然发力下压。
“嗷——!”原本凶悍无比的铁背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竟被江寒硬生生掀翻在地,砸得地面一阵震颤。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包括那戴着蛇纹面具的赤鳞。
“嗯?”赤鳞先解决掉老的!”
他话音未落,手腕一抖,数枚黑色的弹丸便朝着江镇山飞射而去。
弹丸在半空中爆开,散发出阵阵刺鼻的甜腥气味。
“是淬毒烟雾!”江镇山脸色一变,急忙屏住呼吸,挥锤格挡。
但就在此时,一支淬着幽蓝光芒的暗箭,悄无声息地从烟雾的死角射出,精准地洞穿了江镇山的咽喉。
“呃……”江镇山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手中的铁锤“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透自己喉咙的箭簇,鲜血汩汩而出。
“爹!”江寒心胆俱裂,想要冲过去,却被赤鳞带着两名杀手死死缠住。
江镇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在身前的地面上,用力画下一个歪歪扭扭的“九”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死死地盯着江寒,口中嗬嗬作响:“天……天门开……时……”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便无力地垂了下去,生机断绝。
“不——!”江寒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就在他悲愤欲绝,神智几近失控的瞬间,江氏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眼中含泪,脸上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数枚闪着寒光的银针,快如闪电般刺入了江寒后颈及背心的七处大穴。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江寒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便软了下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感觉到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拽着,向着某个阴冷潮湿的方向移动。
地窖……是地窖的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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