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内，风箱呼呼作响，火星四溅。
黑鸦沙哑的声音如同他那身漆黑的羽衣般，带着一股子阴冷：“三把柳叶刀，现改为百把，纹银十两，龙涎香为记。三天之内，加急赶工。”他将一枚镶嵌着暗红色龙涎香的银币轻轻放在铁砧上，银币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老周头接过银币，浑浊的老眼扫过那块龙涎香，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他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江寒，只见这年轻人左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虬结如深埋地下的老树根。
老周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关切与不解：“阿寒，你最近打铁时，眼神总往那井里瞟，手上的劲也大了不少，莫不是着了什么魔怔？”
江寒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提起铁锤，将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胚砸得火花迸射。
他确实有事瞒着老周头。
那口井，自他觉醒了身上那奇异的鼎纹与离火纹之后，便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吸引力。
他能感觉到，井底深处，蛰伏着一股磅礴而古老的气息，与他体内的离火纹隐隐呼应。
数日来，他借着淬火的机会，悄悄将自己的血液滴入井中。
起初并无异状，直到昨日，他感到井底的气息似乎被唤醒了一丝。
今日，他决定加大剂量。
又是一炉铁器烧好，江寒提起一条烧得赤红的铁链，走向井边的淬火池。
池水幽深，倒映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在将铁链沉入池水的刹那，他手腕一抖，滚烫的铁链“不慎”缠上了他的左臂。
剧痛袭来，他闷哼一声，左手五指却死死扣住铁链，任由灼热的铁器割破皮肤。
鲜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汹涌地渗出，滴滴答答落入漆黑的井水之中，迅速消融。
“阿寒！”老周头惊呼一声，便要上前。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井水中央，一抹淡淡的青色虚影缓缓浮现，似龙非龙，似蛟非蛟，正是那传说中的玄螭之影！
虚影出现的瞬间，井底突然翻涌起浓郁的黑雾，如同煮沸的墨汁，咕嘟嘟地向上喷涌。
眨眼间，整个淬火池便被黑雾笼罩，池水剧烈翻腾，散发出刺鼻的腥臭，竟化作了一汪沸腾的毒泉！
“不好！是毒！”老周头脸色大变，一把推开江寒。
几乎在同时，一直站在阴影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鸦狞笑一声，双袖猛然一抖。
大片的黑色粉末随着他袖中喷出的气劲，混入井中冒出的黑雾，毒性瞬间几何倍增，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向着铁匠铺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开来。
“嘿嘿，老东西，多管闲事！”黑鸦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袖中寒光一闪，三支淬着幽蓝毒液的短箭成品字形射向江寒。
“小心！”老周头目眦欲裂，想也不想，猛地将江寒扑倒在地。
噗噗噗！
三支毒箭尽数射入老周头的后心，箭簇深陷，黑色的血液迅速浸染了他陈旧的布衣。
“师父！”江寒双目赤红，心胆俱裂。
老周头嘴角溢出黑血，脸上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柄样式古朴的短刀，用力按进江寒的掌心，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阿寒……这刀柄……藏着我的军魂……活下去……为我……”话未说完，他的头颅便无力地垂落，生机断绝。
“师父——！”江寒仰天悲啸，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怒与悲痛在他胸中炸开。
他手心的鼎纹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滚烫如烙铁，一股磅礴的力量自鼎纹中汹涌而出，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他眉心那道沉寂已久的离火纹也仿佛被这股悲愤彻底引燃，赤红色的火焰纹路如同活物般跳动起来。
离火纹的力量，竟隔空引动了井底那股被江寒鲜血初步唤醒的玄螭气息！
“吼——！”一声低沉而威严的龙吟自井底深处传来，仿佛穿越了万古洪荒。
原本只是虚影的玄螭，在离火纹的刺激下，竟开始凝实。
井口黑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一只覆盖着青色鳞片、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巨大青铜龙爪，猛然从井口破壁而出，带着无匹的威势，狠狠拍向半空中的黑鸦！
黑鸦脸上的蛇形面具在灼热的龙息中寸寸融化剥落，露出一张苍白而狰狞的脸。
他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老周头那条被毒箭射穿、本该僵硬的断臂，此刻竟诡异地蠕动起来。
血肉模糊的伤口处，黑色的铁屑与血肉交织，竟迅速生长、变形，眨眼间便化作一只包裹着厚重黑色铁甲、指尖闪烁着寒光的狰狞利爪！
这只铁爪仿佛拥有独立的意识，猛地从老周头的尸身上脱离，咆哮着扑向黑鸦释放出的那些傀儡。
那些傀儡原本是黑鸦的后手，此刻却被这只从尸身上诞生的铁爪撕扯得七零八落。
战场一片混乱。
龙爪与符咒在空中激烈碰撞，激起阵阵气浪。
铁甲利爪则与傀儡大军厮杀得难解难分，碎裂的零件与飞溅的火星四处迸射。
江寒紧握着老周头留下的短刀，那冰冷的触感和刀柄中传来的熟悉气息，让他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狂暴。
他看了一眼与龙爪缠斗的黑鸦，又看了一眼在傀儡群中纵横捭阖的铁甲利爪，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猛地转身，将那柄沾染着师徒二人鲜血的短刀，狠狠插入了翻涌着黑雾的井底！
“嗡——！”
短刀入井，仿佛触动了某种古老的禁制。
井底的玄螭虚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即化作一道道青色的鳞光，如同潮水般涌出井口，尽数缠绕在江寒身上。
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瞬间充盈了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筋骨血肉都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
青色的鳞片在他皮肤表面若隐若现，背后更是浮现出半截栩栩如生的青铜龙纹，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
就在江寒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准备与黑鸦决一死战之际，一声熟悉的、略带虚弱的咳嗽声，突兀地从不远处的镇口方向传来，清晰地传入了激战中的每一个角落。
“咳咳……阿寒啊，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孙伯我那里，喝那碗熬好的丹药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这沸反盈天的战场之上。
黑鸦的动作微微一滞，那只与傀儡厮杀的铁甲利爪也停顿了片刻，仿佛在聆听。
江寒更是浑身一震，新生的力量带来的亢奋与杀意，被这声咳嗽冲淡了不少。
孙伯？
丹药？
他猛然想起，这几日身体的异状，孙伯似乎早有察觉，每日都会让他去药铺喝一碗气味古怪的汤药，说是调理身体。
只是今日事发突然，竟忘了时辰。
孙伯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再不来，药效可就过了……”
弥漫在空气中的，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与毒雾的恶臭，似乎还隐隐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黑鸦那枚银币上相似，却又更加清冽纯粹的龙涎香气。
这香气，似乎正是从镇口孙伯药铺的方向飘来的。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