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那句“井底龙不是你的朋友——它在吞噬你的记忆”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江寒的脑海。
他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记忆？
什么记忆？
他试图回想，却发现脑中一片混沌，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雾，许多本该清晰的片段，此刻竟变得模糊不清。
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母亲温柔的笑容，甚至是一些修炼的心得，都像是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却抓不住。
“你在胡说什么！”江寒嘶吼，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惧。
他猛地甩头，试图摆脱那种被无形之手侵蚀神智的恐慌。
背后那若隐若现的玄螭虚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躁动不已。
孙伯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干咳几声，幽幽道：“老夫活了这把年纪，见过的奇事比你吃过的盐都多。玄螭之力，霸道绝伦，它能赋予你力量，亦能反噬其主。那井底的东西，与玄螭同源，却更为古老、更为贪婪。它感知到你体内的龙血，便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正一点点蚕食你的过往，最终，你会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空壳，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不可能！”江寒怒喝，但心中那份不安却愈发强烈。
他隐约记起，自从觉醒玄螭血脉后，自己似乎确实遗忘了一些细枝末节，起初以为是修炼太专注，如今想来，竟是如此凶险的预兆！
此时，铁匠铺的四周，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密集。
那些从地缝中钻出的蛇形傀儡，闪烁着幽绿的金属光泽，体表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状甲片，关节处发出“咔咔”的摩擦声，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江寒和孙伯的位置合拢过来。
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破败的铁匠铺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阴冷混合的诡异气息。
“黑鸦的人。”孙伯淡淡开口，视线扫过那些逐渐逼近的傀儡，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看来他也对你很感兴趣。”
江寒的心沉到了谷底。
前有虎视眈眈的孙伯，后有黑鸦的傀儡大军，体内还有一个随时可能让他失去心智的“井底龙”。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口散发着幽深寒气的古井上。
老周头临终前给的短刀，此刻在他腰间震颤得更加厉害，仿佛在催促着他，指引着他。
井！那口井！
孙伯说井底龙在吞噬他的记忆，那短刀的异动，是否与此有关？
老周头，他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小子，你的时间不多了。”孙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玄螭暴走，记忆消散，黑鸦索命，你选哪一个？”
江寒没有回答。
他感到体内的血液在奔腾，玄螭鳞片下的皮肤滚烫如火，而脑海中的清明却在一点点流逝。
他甚至记不清刚才和孙伯争执的具体细节，只剩下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对那口井的莫名渴望。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猛地低头，看向腰间那柄不断震颤的短刀。
刀身古朴，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与锋锐。
这柄刀，似乎与那口井，与他体内的玄螭，甚至与他正在消逝的记忆，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或许，唯一的生路，就在那口井里！或者说，在那柄刀上！
孙伯看着江寒的眼神变幻，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想明白了？有些东西，堵不如疏。那井底之物，既是你的劫难，也可能是你的造化。”
江寒不再理会孙伯。
他能感觉到那些蛇形傀儡已经近在咫尺，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将他冻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混乱，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了手中的短刀和眼前的古井之上。
“父亲曾说，吞噬需付出代价……”江寒喃喃自语，眼神却陡然变得坚定，“但我若连自己都保不住，连记忆都守不住，还谈何代价！”
他猛地抽出那柄短刀。
刀身离鞘的刹那，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与他背后玄螭虚影的咆哮遥相呼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刀柄涌入他的手臂，瞬间贯通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苍茫、古老，带着一丝悲凉，却又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下，江寒体内的玄螭之力似乎也平静了些许，不再那么狂躁。
他甚至感觉到，脑海中那片混沌的浓雾，似乎被这股力量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一缕微弱的光芒透了进来。
就是现在！
傀儡的金属摩擦声已经到了耳边，最前排的蛇形傀儡甚至已经扬起了锋利的爪刃，闪烁着寒光。
孙伯依旧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的上演。
江寒不再犹豫，他紧握短刀，目光死死锁定井沿那块略微凸起的青石。
那块青石与其他石块不同，颜色更深，质地也更为坚硬，仿佛是井口唯一的印记。
短刀的震颤，此刻也指向了那里。
他用尽全身力气，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体内玄螭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短刀之上。
刀尖闪过一抹幽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刺向井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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