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用刚采的那两味药草,再和晒干的橘子皮、麸炒白术一起熬汤,对治腹泻不止有奇效。”阿允指尖捏着药草,眼尾扬起自信的弧度,说话时轻轻晃了晃手腕,药草在掌心打了个旋。
祁泽不禁对眼前这女子刮目相看,心想:还以为只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没想到真有些真才实学,倒是自己小觑了。
“泽公子,我说得可对症?”
“没错。”祁泽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从哪里学的医术?”
阿允用手腕轻轻敲着前额,摇了摇脑袋:“我…记不清了。以前的事都像蒙着雾,偏偏这些没忘。”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声音轻得像风。
祁泽思索片刻,想起医书曾提失忆者或存旧习,便不再多问。
晨曦漫过竹篱时,他声线冷冽:“天已大亮,你既能跑到后山,腿脚该是好了,下山去。”
“哈?我我我……我还没好呢……”阿允立刻装出一瘸一瘸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道,“等我的脚伤全好了我就走,好不好呀!”
“你这姑娘家,总是赖着跟一陌生男子在一处,就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祁泽皱着眉头,语气更冷了几分。
“你这大丈夫,我一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我这伤……”她忽然“哎哟”一声捂住脚踝,“难不成泽公子真要把伤病弱女往山下赶?”那模样让祁泽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不近人情了。
阿允心里却打着鼓:我才不走,说好了报恩要帮他找到阿娘就一定要做到!我才不想欠人情呢。想赶我走,没门!
见祁泽心中有所动摇,她继续说着:“再说了,昨夜孤男寡女共处一…一山!不成体统也已经不成了,有何区别?你我本就清清白白的,又何须在意世俗之人什么看法?”
祁泽素日里连外人都少见,何曾与人这般唇枪舌剑地争辩过?喉间的话刚到舌尖,便被阿允连珠炮似的反问堵了回去。
阿允见势,边说边凑近祁泽,假装讶异地捂住口鼻,提高音调胡搅蛮缠道:“还是说——泽公子对我,还是有非分之想!”
“休要胡言!”祁泽只觉耳根发烫,那热意顺着脖颈直漫上脸颊,她赶紧避开阿允的眼神。虽然心里觉得这女子的话好像有几分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说的在理。那就这样定啦!”还未等祁泽答应,阿允已笑嘻嘻地瘸着脚溜走了。
“罢了,就当救死扶伤了!”他又恼又无奈地摇摇头。
随后,他凭空变化出顾苍剑。只见他身姿挺拔,宛如苍松立世,顾苍剑在他手中如灵动的蛟龙。
他轻轻一抖手腕,剑身发出一声清鸣似乎在回应着主人的召唤。
他的一招一式刚劲有力,剑风呼呼作响,每一次挥剑都带出一片凌厉的剑气,仿佛要将世间的邪恶尽数斩灭。
阳光洒在剑身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照着他那正气凛然的面庞,气质非凡。
阿允其实并未走远,她偷偷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偷看。望着祁泽练剑的模样,她不禁小声嘀咕:“这家伙,剑法比起五年前倒是精进了许多,看来是没有偷懒。不过别说,不冷冰冰的时候还是挺帅的嘛!”
突然,一道剑气如闪电般飞来,伴随而来的是祁泽冷冷的声音:“还要看多久?”
“啊哈哈哈……不看了不看了……”阿允吓得连连摆手,赶紧灰溜溜地跑开了。
---
玄真派。
此门派踞于陡峭山顶,白玉石坊高峙山门,莹润柱身刻云纹,两尊吞云兽镇于门楹。
入内是笔直石路,行至百级台阶见一空旷平台——启真坛,九根御魔柱通体莹白如玉,上面刻满玄金镇魔符,顶端凝着纯白灵光,散发浩然正气。此处为门派弟子集中修行之地。
穿过平台,再行百级石阶直通昭正殿。这正殿以昆仑寒白玉筑就,九丈梁柱刻有仙鹤祥云,金色的镇魔符文流转于琉璃飞檐之顶,威严与灵气浑然一体。
殿后依次为掌门殿、长老殿,更深处是神秘的后山禁地。东侧炼丹室与藏书阁相邻,西侧传功阁、戒律堂相接,其后的弟子房隐于松林之间,再远处的崖边是弟子们私下练功之处。
整座山派依山势层叠,前有云雾,后有灵泉,石阶上滋长各种仙草,确是修炼的风水宝地。
炼丹室中。
元鼎三足赤红如燃,鼎身青纹盘绕若虬龙,盖顶吞吐赤青二气,内藏焚天煮海之威。
此物为玄真派的镇派之宝,传说中无论何等珍奇异物投入元鼎,皆会在翻涌的玄黄真火中被重炼为混沌本源,甚至还能发挥出成百上千倍的效力。
此时,一颗通体流转赤金双色的仙丹悬于半空,那丹身萦绕金色霞光。
盘坐于蒲团之上的白发老头身穿月白素袍,面容冷峻如古松挂雪,此人正是玄真派的掌门——衡千。
他缓缓睁开双眼,眯眼望着炼制出来的仙丹,嘴角笑意深及眼角皱纹。
启真坛上。
一位冰姿玉骨的女子正在传授众弟子御剑之术。她素手一挥便化出一把长剑,足尖踏空时广袖翻飞,随即御剑而起。
与身前的那群穿着淡蓝衣袍的中阶弟子不同,她身穿绣着银色云纹的蓝白渐变素纱,这是高阶弟子才有资格穿上的样式。她便是玄真派的女大弟子——丁绪。
另一边同她穿着同一样式的男子名唤逸风,他在玄真派男弟子中排行第二,和丁绪一样都是宸德亲传的弟子。
男子丰神俊朗,抬眸时眸光如电,手腕翻转出银虹贯日之势。
一众穿着靛青衣袍的低阶弟子正跟着他的一招一式比划着,虽然力道不足,但好在整齐划一。
玄真派素来以衣袍色泽来区分弟子修为品阶,道袍颜色愈浅者则阶位愈高,暗合弃绝繁杂、澄心向道之意。
烈日当头炙烤着启真坛,低阶弟子楚行致攥着玄铁剑小声嘟囔:“日头烈得都能煎熟石子了,还让反复劈这三式,分明是刁难人。”
站在一旁的逸风听闻冷脸斥责道:修仙者若是心浮气躁,连根基都不愿练扎实,何谈修为长进?”
“那师兄倒是教我们御剑之术啊,不然我们谈何长进?”那弟子不仅没有反思,甚至梗着脖子顶嘴。
这话惹得周遭弟子交头接耳,逸风正想应对时,一道身影自云端急降——大师姐丁绪御剑悬停,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拎起楚行致后领的同时已飞身向上。
那弟子惊得双眼紧闭,在半空边大喊着边扑腾着双腿。
丁绪面无表情地御剑绕场半周,冷声道:“你不是想学御剑?”她突然旋身急升,吓得楚行致胡乱扑腾,“连睁眼都不敢,当真是无用!”
启真坛上众人仰首,唯闻剑刃破风与少年惊叫。
楚行致自知踢到钢板,连连求饶:“大师姐,我知道错了!日后我再也不敢顶撞师兄,求师姐饶了我吧!”
逸风正想替这弟子求情,瞧见丁绪的眼神之时,他知道师姐是在帮自己,终是没有开口。
丁绪冷“哼”一声,松开了抓住楚行致的手,那弟子的身子随即飞快地垂直向下坠落,吓得那弟子尖叫连连。
逸风实在不忍心,即刻凭空化出长剑,又将手轻轻一挥,那柄长剑便凌空而起,稳稳接住了正在下坠的弟子。
楚行致发现自己平稳落地之后才敢睁开眼睛,他连忙整理衣袍站了起来,朝着半空中的丁绪弓身垂目,又将左手覆在右拳于胸前行礼:“多谢师姐饶命。”
见丁绪毫无反应,他又转身向逸风行礼致歉:“多谢师兄相救,刚刚是我狂妄自大了,行致自请到戒律堂领罚三日。”
丁绪没有回答,毕竟他是逸风所带的弟子,她刚刚已经帮逸风立了威,剩下的就由着他自己决定吧。
逸风抬头见丁绪不作反应,他的心中了然,转身应道:“念你是初犯,这次就不必到戒律堂受罚了。但要罚你待完成今日的功课后即刻前往藏书阁打扫,是该好好磨练你这心性了。”
楚行致心中感激:“是,行致领命。”说完,他恭敬地后退几步之后再重新入列。
丁绪心中微微叹气:逸风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心软了,这才让刚入门的弟子都敢蹬鼻子上脸。罢了,随他吧。
她稳稳落于地面之时,那把长剑也随之消失。此时,众弟子自觉地都面向着她。
她缓缓开口道:“晚入门的诸位恐怕还不知道——掌门的亲传弟子,也就是你们的大师兄祁泽,他在九岁那年已将门派的所有剑法融会贯通,御剑之术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她提及祁泽之时,神色中竟然带有几分毫不掩饰的骄傲。
众弟子听闻后无不连连惊叹。逸风自是知道祁泽的修为之高,毕竟幼时的他刚入门那会儿,便总是偷偷缠着大师兄帮他的剑术多指点一二的。祁泽可是他一直以来崇拜的对象。
丁绪转身朝向低阶弟子们,继续说道:“你们的祁泽师兄是我玄真派中唯一拥有仙根的弟子,天赋异禀的他,即使是在小小年纪时都会自行勤加修炼至后半夜。尔等资质平庸却耐不住性子,岂不羞愧!”
众弟子噤声受训,而楚行致实在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想找一个洞钻进去,心中暗暗咒骂着刚刚的自以为是。
丁绪见众人情绪有些低落,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
“二十年之期限即将到来,晶宇妖族很快会重现人间。掌门为了迎战闭关修炼,宸德长老为了寻找应对妖族之法而四处奔波。
我与逸风奉师门之命督导诸位修行课业,还请师弟师妹务必勤加修炼。只有我们齐心协力,方能将晶宇妖族一举歼灭!”
众弟子闻言纷纷燃起斗志,又对丁绪师姐的软硬兼施心服口服,纷纷拱手作揖,异口同声应道:“多谢师姐教诲。”
沈行致赶忙跟着作揖的同时,不忘悄悄抬眼望向丁绪,她负手立于众人面前,一身素裙在烈日下泛着碎光,周身却凝着冰绡般的冷辉。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